第二擂上。
裴液和那名为冯光遂的年轻人却是从同一边上来。
甚至是并着肩谈着话,一个低着头,脸上挂着勉强的笑容,另一个则看起来有些不好意思。
其实九成九的观众都不曾见过“裴液”这个名字的真容,甚至连这两个字也不是很多人记住。大部分人只是隐约听说有个十分年轻的少年,似乎能和尚怀通公子在剑术上较量一二。
至于是真是假,这个“一二”又到什么程度,大伙儿都是以讹传讹,再照立场加上些自己的猜测和想象罢了。
此时看台之上,人们都探着头,目光落在第二擂上,讨论猜测着哪个是那位“裴液”。
很快这答案就揭晓了——两人分开,深青武服的少年静立在了写着“裴液”的红幕之下,另一名蓝白服色的年轻人则继续挪步,到了另一边。
对这一场的结果大家心中都没有什么悬念,武比总是后面几天才越加精彩起来,此时牵动人们目光的只有两点:一是这位少年的出手,二是和同场尚怀通的对比。
全场唯一真的担心裴液会输的,恐怕只有黄师傅身后的这十几个孩子,一个个探着身子,手都捏得恁紧——能来打金秋武比可是小武馆的最高成就,那么场上这一百二十八个人,当然个个都厉害得不行,裴液哥哥打哪一个都能牵动他们真心实意的担心。
“裴哥怎么第一个就上场了?”
“就是,我还没准备好呢!”
“哎呀陈二虎你坐下,我都看不见了!”
“快看,裴哥动了!”
擂台上,裴液当先抱剑,与冯光遂相对行了一个标准的剑礼,而后他抽剑撤步,摆出一个端正的剑架。
与对面冯光遂的动作如出一辙。
一声清越的钟鸣,正是比斗开始的讯号。
冯光遂先手跃上,八条经脉的真气乍时涌入四肢,年轻剑客身体十分轻捷,三个踏步,人已在裴液身前。
这一擂的第一波欢呼竟然是由这个被所有人忽视的年轻人带来,如此俊逸灵动的步法绝对已超出了人们对“三生”的认知。
更为难得的是,每一步都不只与下肢有关,每一次在身体纵出的同时,冯光遂手中的剑都同样巧妙地完成了一次蓄力。
而当抵达之时,许多人才发现他掠出的竟然不是一个直线,而是一个飘然的弧度。借由这个弧度,冯光遂身体一倾,剑光得以从少年左胁上击,正是使对方右手剑发力颇为尴尬的一个角度。
正当众人为这利落刁钻的出手叫好时,那剑光竟再次一抖,倏然分出了三朵剑花,精准地点向裴液咽、心、肺三处要害。
【三步摘花】
一式之内,三处精彩的设计,毫无冗余拖沓,全部合于最后这一攻之中,足以称一句“好剑术!”。
冯光遂生于参县而弃刀习剑,并不因为有更高明的剑师教他,只因这是冯家四辈传下来的家学。如今父辈凋零,街头的冯家剑馆早已人丁稀少,但冯光遂从未放下振兴家业的沉重担子。
一日又一日的勤学苦练,才造就出如今这快捷漂亮的一剑!
裴液后撤一步,拎腕提剑,“叮”的一声清响,挡住了第一朵剑花。
而后他再退一步,手腕一横,拦住了第二朵。
最后又撤一步,沉腕一断,敲碎了最后一朵寒光。
正如冯光遂三步赶上的蓄力,裴液同样后退三步卸去这三份劲力,最后一抹剑光破碎之时,两人之间的一切劲道无声消弭,好像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冯光遂诚然愣了一下,才意识到自己竟然还能继续出招。
于是他立刻又挥出一道剑式,这招依然可见千锤百炼之功,但确实不如刚才那式巧妙漂亮。
因为刚刚他以为自己只有那一次出手的机会,所以那已是他能用出的最精彩一剑。
而后一连五招,都可圈可点,虽不免渐落平庸,但少年仍然认认真真地一一拆过,直到一套《凋花剑》值得拿出的招式全然用尽,面前少年才手腕一抖,格开他的剑刃,剑尖停在了他胸前三寸。
冯光遂怔了一会儿,喘息两下,抱拳深深一拜,退后两步,弃剑认输。
比之刚刚激起观众啸叫的第一擂,这一擂的比试简直温吞,若只看“裴液”二字的表现,更是堪称无聊。少年没向人们展露什么精妙的剑术,也没勃发出什么个人魅力,人们对“裴液”这个名字的期待顿时落空不少。
反倒是这个叫冯光遂的年轻人给许多人留下了印象——好年轻的剑客,好扎实俊秀的剑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