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冲破铁丝网

19:30

起风了,黑云不断翻滚聚集,遮住了中秋前夕的月亮,夕阳丘东南的灯火在这暗夜中,显得尤为明亮。

二等兵荻野顺次扛着长枪,无聊地站在岗哨上,他刚刚从出丸山地下工事换岗到这个河谷,在地下闷了大半年,终于可以出来透透气,再也不想去那个狭窄逼仄的地下空间,像老鼠一样活着。

虽然不用亲自干那些繁重的工作,但是,看着那些每天被抬出去的累累尸骨;看着那些即使活着,也如同行尸走肉般麻木的人群;看着那些还在企盼着工事完工,要领了薪水回家的中国人。他的心里就充满了不安,这些人也是和他一样有血有肉的人啊!

这场战争不仅毁灭了这个广袤富饶的国家,也毁掉了他们自己的家园,现在的日本本土民生凋敝,商业衰落,所有的人都在为战争机器服务,国内的工业全部在加班加点制造武器,农田里劳作的都是女人和孩子,而这一切到底为了什么呢?

初秋的晚风已经有些凉了,他下意识地紧了紧腰里的板带,看着570联队部通明的灯火,无奈地摇了摇头,自言自语道:“他妈的,估计勋山慰安所的女人都被拉过去,被那群下贱的领导蹂躏了吧!帝国早晚都要毁在这些禽兽手里!”

他从口袋里摸出一盒烟,背着风点上一支,抽了起来,他又看向西面的小乌蛇沟,这条小河跟他家乡的那条河真像啊!诺门罕战役失利之后,十七岁的他从家乡应征入伍,很荣幸地加入到了有“皇军之花”称谓的关东军,他狂热地期盼着在满洲为天皇效力,建功立业,最后衣锦还乡。

临行前,他的母亲满含热泪,对他恋恋不舍地又搂又抱,他却觉得母亲有些过分了,能为天皇陛下效力是他的荣幸,他是为天皇“玉碎”都在所不惜的帝国勇士,怎么能受困于亲情?于是,他甩开母亲的双臂,头也不回地踏上了前往中国的军舰。

三年了,母亲还好吗?地里的农活都靠她一个人,腰是不是累得更弯了?鬓角是不是又添了白发?眼角的鱼尾纹又加深了吧!她的小犬千代运气不错,在这片荒芜的地方过得还行,至少没赶上诺门罕战役,也没有到太平洋里去送死。

当初的雄心壮志在这三年的军旅时光里,早就被磨灭的差不多了,看到那些在工事里成批成批累死的中国劳工,看到慰安所里被日夜折磨得不成人样的朝鲜,中国,亦或是日本本土的女人,又看到东满的土地上到处的饿殍,千里白骨。让他对帝国的“圣战”充满了疑惑,也使得他的内心充满了罪恶感,常常从噩梦中惊醒。

好在噩梦快结束了,听他的曹长说,为了保密,等出丸山要塞完工,他们这些营建要塞核心工事的士兵就会被遣送回国,他很快就可以见到自己母亲了,好想念母亲做的生鱼寿司和饭团啊!

荻野顺次不知不觉间连抽了好几支烟,心情稍微好了一点。忽然听到茅屋的门响了,两个劳工从屋里走了出来,他顿时提高了警惕,隔着铁丝网举起长枪问道:“纳尼奥死地?”(干什么?)

令他意外的是,对面有个人会说日本话:“图一代尼扣”(上厕所)。

他放松了下来,收起长枪回道:“吆西!”

谁知,那两人上完厕所,却缓缓走到铁丝网边,个头稍矮的人手里拿了个东西向他边比划边念叨着什么,他听不懂,黑黢黢的,也看不清是什么。

另一个个头很高的人说道:“火を贷してタバコを吸ってもいいですか”(能借个火抽烟吗)?

荻野顺次心里一乐,这劳工里也有同类啊!他高兴地掏出裤兜里的火柴,走到铁丝网边,看到那人手里拿着半截不知道从哪里捡的烟头,心想,这人也太可怜了吧!他隔着铁丝网先把火柴递了过去,低头把他那盒抽了一半的旭光香烟拿出来,准备分给两人,一起抽上几支。

谁知,旁边那个大个子突然很粗鲁地将大手伸了过来,如铁钳一般,扭住了他的左臂,他的半个身子被拽得紧贴到了铁丝网上,铁丝网上的尖刺割破了军服,把他的胸口划了好几道深深的口子,非常地疼。

他刚要大声呼救,那个强壮的矮个从背后抽出一根粗大的木棒,一棒打到他戴着军帽的头上,他只觉“轰”的一声,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19:45

张世文挥起简易“狼牙棒”一下又一下地击打着这个哨兵的头,直到他的头被打扁了才停手。

庄纪川隔着铁丝网,从哨兵的肩上褪下枪带,将枪拽了过来,打开长枪的防尘盖检查了一下,子弹是满仓,他心满意足地做了个瞄准的动作,还好,那熟悉的感觉还在。

他拉起喘着粗气的张世文:“快回去,时间不多了!”

两人快步走到茅屋门口,低声说道:“哨兵已解决,可以行动了!”

屋里的人立刻打开门,迅速窜了出来,王伸手里拿着一把临时制作的铁钳子,一马当先地冲在最前面,没费多大力气,就剪开了通往大木房子的铁丝网。十几个穿着翻毛皮鞋的核心成员紧随其后,普通的劳工生怕被落下,也屏住呼吸,小心地跟在后面。

大木房子和河谷北侧了望塔上的探照灯来回地扫视着河谷,偶尔也会扫过茅屋到木房子的铁丝网通道。陈恩看着来回摇摆的探照灯,低声说道:“大木房里面现在应该有五到六个鬼子,一分钟之内冲过去,直接冲进屋里弄死他们。严纪,你不要急着打掉了望塔上的探照灯,里边完事了再打,避免过早惊动其他的岗哨和胜洪山的大部队。

一会等探照灯扫过这里,我喊口令就一起冲。”

不一会,大木房子上的探照灯毫无察觉地从铁丝网通道顺滑地扫了过去。陈恩喝道:“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