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段外语的念白首先响起,像是老旧电影里那种音效。杜冰听不懂这念白是在说什么,不过反正这念白有点感觉。不过随即念白结束的一句“阿门”,立刻就让他明白了这是在祷告。
他这下便明白了,《以父之名》里的“父”,应该就是西方宗教里所谓的天父吧。
又或者……教父?
杜冰一下子猜不出来,决定先继续听一听再说。
对话结束以后,提琴的声音响起,其中还有其他管乐,继而女声的吟唱,搭配着潜伏在前奏里的念白,营造出一种颇为诡异的感觉。
杜冰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小年轻人,是在玩什么啊?!
他继续往下去听,感觉这前奏不短。
但这不短的前奏,却并不让人觉得枯燥。其中元素丰富,充满了画面和语言,让他忍不住凝神细听。这诡异而新奇的风格,有一种独特的吸引力。杜冰觉得自己是绝对没有这种创造力,写不出来的。
——哪怕他自诩想法极多,涉猎甚广,还经常拿这一点去和温章平开玩笑嘲讽温章平。
“年轻人,想法就是多啊……”
他忍不住发出感慨。
“微凉的晨露,沾湿黑礼服,石板路有雾,父在低诉……”
不断的前奏结束之后,路安之的说唱总算千呼万唤始出来。杜冰听完这完美契合于前奏的歌声,却忍不住皱了皱眉。
在他原本的认知里,说唱的音调是要高一些为好的。只有高一些的音调,才能更好地展现说唱的技巧,同时又把说唱歌曲的情绪释放出来。他在路安之之前的几首作品——《爱在西元前》《娘子》和《我的麦克风》里听到的都是这样的。
为了写出那首《怒雪》,杜冰也参考了不少国外的说唱,心里认定了这个想法。因此他给周博写的《怒雪》里,音调也并不低。
但路安之在这首《以父之名》里,却完全摒弃了这一点。
杜冰听到路安之说唱的音调并不高,但很契合这首歌的主题。从那隐晦的歌词、还有充满画面感、仿佛电影叙事一样的前奏里,他已经彻底明白了这首歌的主题。
路安之的这首歌整体都在围绕这个主题而展开,这种音调,放在这首歌里,却很自然地营造出一种神秘而冷酷的感觉。而且在路安之说唱的时候,背景音乐却相对较高,女声的说唱带着一丝尖锐,还能跟路安之的声音形成鲜明的对比。
“我们每个人都有罪,犯着不同的罪,我能决定谁对,谁又该要沉睡……”
“以父之名判决,那感觉没有适合字汇……”
“低头亲吻我的左手,换取被宽恕的承诺,老旧管风琴在角落,一直一直一直伴奏……”
带着旋律的说唱总是在变奏,变得却如此连贯,让整首歌变成一幅完整的画面、一个完整的故事。杜冰听着,只感觉自己的心脏一跳一跳的,都跟上了这首歌的节奏。
他听到目前为止,最大的一个感受是——华丽。
这首歌,这编曲,以最华丽的姿态,展现出黑暗冷酷的风格。杜冰实在难以想象,这是自己昨天才跟路安之喊话之后,路安之今天就拿出来的歌。
他知道路安之很厉害、很有想法和创意、也很天才,但再天才也不可能这样啊。
一定是路安之早就写好了这首歌,趁着这个机会才拿出来的。一定是这样!
杜冰心里如是想。
这么想的话,他心里倒是好受了一些。可是看着歌曲信息里那作词作曲编曲都被路安之一人包揽的介绍,他还是有些难以抚平自己的情绪。
一个人怎么可能做到这种地步?这是哪个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天才?!
“脆弱时间到,我们一起来祷告……”
“仁慈的父我已坠入,看不见罪的国度,请原谅我的自负……”
歌词和曲调都如此自然而然地过度到了副歌部分。杜冰已经完全抛开了自己乱七八糟的想法,认真地听着这首歌。
他真的在这首歌里听到了完整的叙事。那不单是从歌词里听出来的,还是从整首歌的曲调里、编曲里听出的。副歌之后的钢琴声和美声吟唱,以及吟唱之后紧接着响起的几声枪响,都让他感觉无比震撼。
在这个世界上,不是没人玩过这样的东西,在歌曲里加入其他的元素。但很少有歌能做到这样的丰富而自然,让人感觉听一首歌是在看一部电影。
一部如此流畅的电影。
整首歌在比开头时要简短许多的念白之中结束。
杜冰听完以后,又点击播放按钮,然后再选择循环播放,把这首歌听了好几遍。好几遍后,他却忽然生起一种很无奈的感慨——
自己,到底是老了。
这样充满想法的歌曲,只怕也只有路安之这种年轻人才能写出来吧?
他看过网上的评价,有人说这个人是天才,也有人说这个人是鬼才。他觉得这些人的评价都没有错。
杜冰回忆自己听过的路安之写的一首首歌曲,只觉这人想法极多,写出来的歌简直天马行空,不拘一格。
手机铃声响起,杜冰拿起手机一看,是温章平那老家伙打来的。
不用多想,杜冰一看手机就能猜出来那老家伙是想说什么。他不屑地冷笑一声,接通了电话,果然就听到温章平在电话里嘲讽道:“怎么样,我路老弟的《以父之名》听了没?要不要去对我路老弟叫一声爸爸?”
杜冰冷笑道:“呵!是路安之写的歌厉害,又不是你写的歌厉害。人路安之都没有说什么呢,你激动成这个样子干什么?还‘我路老弟’,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温章平还有这么狗仗人势的一面?”
温章平却道:“哈哈!急了!急了!你急了!我以前也没见过你老杜头激动到爆粗口的样子!我跟我路老弟关系好,还真就是事实。你爆粗口也没用。”
杜冰懒得跟温章平这老家伙计较,叹了口气,道:“一口一个路老弟的,看来你也是认命了啊。咱们真就是比不过年轻人了。”
温章平一愣,然后道:“是啊,不得不认命了。在旧的领域里我是没问题的,但是这些新的风格、新的类型,我确实玩不动了。到底是老了……”
“老了……”
杜冰也叹了口气,感怀不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