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先前代表南宫家弃权未选,但眼下言辞之意,分明是有意与昆仑派作梗。
他这一说话,周遭立刻有不少人点头。江湖人与庙堂关系微妙,但长久以来,有两大铁律。
其一,武功不传异族。各门各派,虽没有明言,不收女真族人为徒,但实际却是如此。各大门派几乎都是汉人,与金国官府结交的门派,也不会拿本门的武功与人交易。所谓法不轻传,更何况与汉人血海深仇的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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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宋境内的各大门派,不乏有官宦之子,有的能位列内门,甚至真传之列。但天下各派,却没几个敢真收金人做徒弟。
其二便是,大忌与官府纠缠太深,甚至变作官府手中之刃。江湖人高来高去,神出鬼没,杀人手段更是层出不穷。庙堂政治最是黑暗,自然少不得这些蝇营狗苟之事。春秋战国始,诸侯王孙便大量豢养死士刺客。
但随后江湖人便发现,庙堂只把自己当做刀剑,用过便丢在一旁。王侯争霸之时,争先恐后用江湖人。事成之后,立刻翻脸,禁绝游侠。庙堂之争,江湖人夹在其中,摘果子的都是旁人,倒霉的都是自己。多派混战,致使门派一蹶不振,甚至断了传承的,屡见不鲜。
时间久了,江湖人终于也明白过来。与朝廷庙堂脱离不开,但走的过近也不好,若即若离,才是相处之道。庙堂宽容一些,大家相安无事。庙堂若逼的太过,大家鱼死网破。
大宋开国,太祖强推‘禁武令’,顺我者昌,逆我者亡,要剿灭江湖各派不肯投效的势力。幸得柴家人斡旋,江湖人承诺绝不造反,还要帮着朝廷对外,朝廷也对江湖人网开一面。
但所谓承诺对外一事,也是说说而已。江湖人也明白,若是上阵杀敌,你功夫再高,千军万马之中,也是螳臂当车。若是帮人行刺杀偷城之事,必与对面的势力结怨,最终结果还是江湖人打江湖人。
江湖人率意恩仇,自己怎么打都可以。但被人当刀枪使,却非所愿。
只是这中间的分寸也是难以厘清,规矩再严,也有人为名为利,甘愿为虎作伥。因此一直以来,也总有人,有门派,游走在这些规矩铁律之间。但名门大派在这方面,倒是始终站得稳阵脚,不肯卷入太深。
若真的昆仑派与翼王府勾结太深,甚至有协作之嫌,至少表面上,为江湖大义所不容。
六合刀赵无极跟着道:“南宫先生所言极是,我等与金国官府相交,不过虚与委蛇,岂能真心?须知与虎谋皮,必受其害。”
涉及宋金朝廷庙堂之议,大门派都是慎言,如南宫志群一般直言不讳的,却是不多。先前支持昆仑派的峨眉、青城等派,也是沉默不语。
但众人心知肚明,若无这几个门派示意,中小门派哪个肯跳出来惹一身骚。
云阳道人慢条斯理道:“赵兄此言差矣,我等江湖人,为何长期为庙堂所制?恰恰是因为大伙各自为政,不能形成合力,以致被人逐个击破,沦为附庸。如今‘天下盟’一立,天下英雄好汉勠力同心。管他大宋还是大金,哪个庙堂朝廷还敢鱼肉我等,轻言启衅。”
青城派掌门甄意融也是点头,道:“云阳道友此言大有道理。”
场中更是纷乱,大批江湖人,越想越觉有道理。少林寺少有人敢惹,此番打仗,也没听说金人来少林寺收钱,不就是因为家大业大。若天下武林,团结一心,真的何须再怕朝廷压榨。哪个猪油蒙了心的贪官再敢贪得无厌,当即杀了。法不责众,朝廷若要追查,只要不出大军,谁来都是送死。若出大军,大伙分散四处,他也无处可寻。
群雄七嘴八舌,越说场面越是混乱,眼见群情骚动,顾敬亭朗声道:“诸位有没有想过,若是这武林盟主,又为朝廷所用呢?”
廖显扬勃然变色,道:“顾先生,你这话什么意思!”
虞子墨与邱步云齐齐上前一步,将顾敬亭围在当中。
虞子墨摇头道:“久闻顾先生鸥鸟忘机、餐云卧石、寝丘箕山之志,恬淡寡欲之隐,又为何要蹚这趟浑水。”
顾敬亭道:“时逢劫乱,又岂敢独善其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