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府衙的大堂上,谢灵松高坐在朱椅上,两边陪坐着邹德善和谢灵芝,程杰江站在地上,和几个衙役站在一处。
谢灵芝被软禁了一个晚上,神色萎靡,瘫坐着,两眼不住流泪。
邹德善哼笑了一声。“起先倒也不知谢府尹如此软的心肠。”
谢灵松怒极,拍了桌子。“你手底下的兵杀了平民一百三十人!而柔玄镇大牢的牢犯,就算将伤的,老的走不出牢门的全算上,才有二十七人!”
邹德善很是不以为然。“若真是说不过去,那就请谢知州写好奏折上奏朝廷,有什么罪过我受着,爷们拿碗大的疤赔你们兄弟!”他吐了口吐沫。“这税收的事,却不能一分少给我。”
谢灵芝吓坏了,抖如筛糠,扯住谢灵松的衣袖。“大哥,万万不能让别人知道啊。要不姐姐那里……我可丢了人了。”
谢灵松恨得牙根生痒。顺妃娘娘还不知怎么熬过自己的难坎呢,若在其他时候,他倒也能混过去。偏偏就卡在恩赦令下来的当口,镇中的罪臣之后,一旦归还原籍,这里的事情都会翻出来。各姓宗族枝枝蔓蔓,谁知道昨天夜里,这些人有没有被邹德善的兵伤着蹭着,还是已经被一刀捅了个窟窿。
柔玄镇的差役办事并不得力,他们几个人枯坐了小半个时辰,差役们仍没回报死者的身份。谢灵松铁青着脸,他这个庶出弟弟在柔玄镇呆了大半年,竟连差役都归拢不住。
“朱大人那边不好了!”谢灵松的亲随来报。“他们要带走的那个老瞎眼,眼见着就没气了。朱大人遣人来问,府衙里还有没有吊命的老人参!”
两个时辰前,全城戒严,城门紧闭。钦天监的人马走到城门处,被都指挥使司的军士拦住。
朱致发了火,白玉京的要事如何耽误的起,急着返京,哪管镇上的人荒马乱,甩出马鞭,教人放出一条路来。
而就在此时,坐在轿内的黄芳口吐鲜血,一个倒栽葱栽倒在轿下。
钦天监的人只好留下,手忙脚乱地去抢黄芳的这条性命。
所有的事情都乱成了一团,谢灵松头疼欲裂。
程杰江上前走了几步,拱了拱手说道:“众位大人忧心恩赦令,程某有几句话想要说与大人。”
谢灵松抬眼看他,他入城之后已然查清,毛孝刚的书信是由他代的笔。
只听得他说道:“程某就是官罪之身,在柔玄镇呆了二十载,很是认得这镇中的流放犯人,大人大可不必焦虑,恩赦令所涉罪名有限暂且不说,走得出柔玄镇的官家子弟就更是少了。”
谢灵松示意他说下去。
“宗族大姓真没有几个,况且官海浮沉,二十年间许多宗族早就失去了根基,在各省流寓不定,相隔也是极远的,没什么势力。若说有那么一个半个,程某只记得一个洛阳白家。”
谢灵松和谢灵芝相互看了一眼,白姓和谢姓都是洛阳的四姓大族之一,并且互有姻亲。
“哪个‘昭’字辈的在这儿?”
程杰江笑了笑。白赫平告诫子孙遇见自己掩鼻而走,便是穷死饿死,也不和他打半个照面。
这话他可是记得了二十年。
“白家这一脉,数到了‘明’字辈,留下个一个十四岁的孩童。三代之后,恩赦令正巧落在了他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