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胖些的乃是南安伯黄全,瘦高老者则是平阳伯朱正。二人皆是降等袭爵,算是京里那批富贵闲人了。”
祁霄凑到凤曦耳边低声解释,他也不管某小凤凰想不想听,反正告诉她就对了。
“光拿俸禄不干事啊?啧,本宫怎么就没有这样的好命。”
一身班味的凤曦皮笑肉不笑,觉得狗生是如此的艰难。
而在黄朱二人身后还有一素衣老者,其体态瞧着最为匀称,举手投足皆有清风明月之态,让人忍不住多巧两眼。
凤曦一见他便觉得眼熟,因为对方气质与穆清则十分相似,说不是对方亲爷爷她都不信。
而这位穆太师此刻正落后谢老爷子等人几步,与一旁紧随他的谢滨谈笑风生。
也是,作为谢晚吟这个新娘子的老父亲,穆太师这样的贵客他自是要来说话的。
不止是他,连带着谢耀也等候在一旁,似乎是想跟着父亲在太师身上沾点儿文气。
“你这长子倒是周正,往日定也是有出息的人。”
穆陵阳上下打量了谢耀片刻,终于是笑着对谢滨夸赞道。
但也就在这时,他似乎看到是什么令他激动之物,竟撇下谢滨父子快步走入了大堂。
直到此刻众人才知他看到的不是什么物,而是祁霄这个活生生的人。
“师公。”
祁霄见老者直奔他而来,自然也不能继续安然的坐在椅子上了,赶忙便起身向对方行了一礼。
穆陵阳是他父亲的老师,自然就是他的师公。
“好小子,几年不见都长这般壮实了!明州之事师公也知晓了,若是你爹娘还在,一定会为你骄傲的。”
穆陵阳拍着祁霄的肩膀,举止可比方才对谢耀要亲切多了。
若是有人仔细观察,还能瞧见老者红了一双眼,似乎是借祁霄看见了他那战死沙场的学生。
“好了好了,老谢你也别站着说话了。尝尝,下头茶庄新送来的好茶,老夫特意留着招待你们几个的。”
谢老爷子哈哈大笑着打破寂静,闻言的穆陵阳等人也简单向凤曦行了礼,纷纷坐在位置上品起茶来。
这老人聚会难免聊起家中小辈,在场的凤曦与祁霄自是首当其冲。
祁霄是问什么都能答得滴水不漏,让老头子们感慨此乃奇才,他们今上是会挑女婿的。
谢耀虽不如祁霄周到,但每每也能说出让老爷子们满意的答案,当是家中顶好的后辈了。
至于凤曦……
“公主此番亲去明州,一路定也有不少见闻,不知对我大昭朝廷这些年的治理做个评价啊?”
胖胖的黄伯爷笑眯眯的问,打瞌睡的凤曦睁着眼睛实诚答:
“百姓好,官员坏,要是把贪的都砍了,举国上下应该也没几个官儿了吧。”
黄伯爷:“……”
倒,倒也不用这么暴力。
“听闻前些日子公主提出了车马律例,百姓们对此可受益匪浅,老夫这归京的一路上可听了不少好话啊!”
瘦高的朱伯爷接过话头,决定说些简单又好听的话。
谁知凤曦只是喝了口茶道:
“是祁霄非要问本宫的,本宫这头刚跟他说了,他转头就抄了本宫的答案给递上去了。”
朱伯爷:“……”
别说,你还怪实诚的啊……
倒是穆陵阳看着凤曦哈哈大笑道:
“公主当真是个妙人儿啊,难怪清则说您这一年多变化颇大呢。”
“包的,比米奇妙妙屋还妙呢~”
凤曦摆手,那副一点不谦虚的模样让穆陵阳嘴角一抽。
于是乎,这三位老者都默契的选择了转移话题,不再跟凤曦这个鬼才搭话。
而凤曦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又能继续快乐的喝茶吃点心了。
唯有祁霄笑着摇摇头,对自家小凤凰的心思是门儿清。
这不聊小的,自然就要聊老的了。
而这老人上了年纪后啊,就喜欢坐在一起回忆往昔。
在说完朱伯爷与黄伯爷的年少糗事后,话题也就转到了谢老爷子与穆太师的身上。
“遥想当年,你二人也是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啊。咱们这些个勋贵子弟里,也就数你二人那姿容最是出色。”
“可不是,那些个目不下尘的官家小姐只要一见他俩,连脸上的笑容都要多少好几分。可把老夫跟老朱羡慕的!”
朱伯爷与黄伯爷你一言我一语,仿佛将两位友人的少年时代勾勒在了眼前。
就连谢老爷子也忍不住怀念道:
“论起当年啊,老夫还是不及陵阳兄的。父亲曾言老夫迂腐刻板,是个不甚有趣的人。当初不少佳人看重老夫,多半也是因着老夫这家世。倒是陵阳兄人品贵重,即便两位正兄压着依旧分外出彩。”
谢老爷子并未有揭老友短的意思,而是实实在在的夸赞对方。
因为在座的老人其实都知道,穆陵阳当初在穆家是不好过的。
原因很简单,那时的穆家还未封侯,家中也只有一个伯的爵位,而穆陵阳之母也并非他那伯爷父亲的正室,而是一个从外面抬回来的贱妾。
说起穆陵阳的之母,谢老爷子也不得不感慨几句。
因为但凡是见过对方之人,都要赞对方一句绝色。
甚至因着他们几个见对方时尚且年少,所以那般印象尤为深刻,让他们觉得后来的几位绝代佳人都没这般惊艳了。
因为对方身上有种与众不同的气质,犹如天边孤月空谷幽兰,总之实在要让谢老爷子找个可比的,大概就要数祁霄之母,当年那艳绝京城的祁夫人了。
当然这美人不止是容貌绝美,来历似乎也一直是个谜。
据传是被穆陵阳之父于山野之地救回,为报对方的救命之恩,她自此便自愿留在了穆家为妾,一直到她在穆陵阳面前撒手人寰。
“当初你那两个哥哥骄横至极,冬日里竟还将你往水里推,那不是想要你的命么?后你入仕,他们的不少麻烦也是你替着解决的。”
黄伯爷显然很讨厌口中二人,说起话来也十分的不客气。
当初穆府正室是个善妒的,发起狠来没少磋磨穆陵阳母子。
而其母身子本就不好,没几年便是那么去了,留下穆陵阳这种妾生子日子更是不好过。
可穆陵阳虽位低,容貌与脑子却是极为出色的,所以在为穆家解决了几次危机之后,也终于是得到了其父亲的看重。
“这哪儿是那老头子看重老穆,分明是穆家没了老穆便要没落了,他可不得想法子留住人么?后来那老犯事的两个不孝子不也送走了?”
已经多年前的事了,如今四人也算是功成名就,说起话来自也随性轻松,一点没有当初的隐晦。
而像谢耀这样的小辈更是听的认真,时不时还会向穆陵阳投去崇拜的眼神。
至于崇敬是真的还是假的,凤曦这种人肯定是不会细究的。
“说来咱们也都这么大年纪了,若是提起当年来,你们可还有什么遗憾啊?”
谢老爷子饮了口清茶,竟忍不住看向凤曦道:
“哎,老头子终究是对不住我那夫人和闺女的。老头子也不求她们原谅,只希望等百年后还能在地下与她们团聚吧。”
朱老伯爷拍了拍谢老爷子的肩,也说起了自己当初没能照顾好母亲,未在对方床前多尽孝的遗憾。
黄老伯爷则后悔少时不努力,到头来真成了个什么都不会的富贵闲人。
唯有穆陵阳久久沉默,似乎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开口。
可他不说,在场另外三人却是清楚的。
“年少慕艾,大抵是那位花小姐吧。”
凤曦听不懂,闻言的祁霄却是一怔。
他不知他们口中这位花小姐,与他想的到底是不是一个人。
这边祁霄还在思索,外面却已有家丁来报谢福这个总管事,说是席面儿都已经备好,这客人也来的差不多。
“既然如此,那便请诸位贵客随老夫一起移步吧。”
谢老爷子笑呵呵的走在最前,凤曦也被祁霄拉着紧随其后。
今日的谢府大堂早就挂上了红绸绢花,谢老爷子与谢滨作为新人的两位高堂,分解坐在最前面的红木雕花椅上。
似凤曦、祁霄以及侯爷伯爷等贵客,则被安排在高堂下手两边入座。
倒是让凤曦没想到的是,她还在这喜堂上瞧见了凤云轩。
似乎是为了不抢新娘子的风头,一向喜着红色的凤云轩竟换了身水蓝衣裙,此刻正随谢耀坐在凤曦二人对面,一双眼睛里含着笑,时不时还会递喜糖给跑来跑去的无知孩童。
比起凤曦这位以疯闻名,一瞧便不好相与的护国公主,大公主凤云轩显然要亲和许多。
这不,有不少女眷都敢上前与她攀谈,似乎关系还不错的模样。
而对此凤曦却兴趣缺缺,只偶尔用嘴接住祁霄投喂她的小食。
没办法,这大喜的日子她不闹事已经不容易了,总不能还要让她营业吧?
包不能的!
对于凤曦看也不看自己,也不在乎旁人如何看她的行为,凤云轩眼中是有一瞬恼意闪过的。
不过她掩饰的极好,很快脸上便又有了笑意。
倒是谢耀时不时对她嘘寒问暖,似乎一点也不介意她坑害他妹妹之事,让人觉得利益面前有些感情当真可笑。
终于随着礼官一声唱喝,众人也停下闲聊齐齐看向喜堂之外。
只见两位新人在丫头婆子的簇拥下进来,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吉祥话。
苏烨不知何时已被人收拾的体体面面,行走之间也有了世家公子青年才俊的气度,倒是让凤曦赞了句人模狗样。
虽说苏烨出生有瑕,脑子也不怎么好使,可谢家大房显然不想让对方成为自己的短板,并为此做了好些努力。
而从苏烨轻快的脚步也能看出,他对眼前这桩用他娘的命换来的婚事,那是十分之满意的。
可他苏烨有多满意,那牵着红绸随他一步步走上高堂的谢晚吟便有多痛苦。
好在新娘子拜堂都是有红盖头的,她倒也不至于要在众人面前强颜欢笑。
“一拜天地!”
随着一声声唱喝,二人很快便在众人的嬉闹中送入洞房。
席面儿一开,凤曦与祁霄自是随谢老爷子坐在主桌,而桌上众人无论心中是何想法,今日竟都分外和气。
直到喜宴结束,祁霄方才带着凤曦回到主院,主动寻谢老爷子聊起了那位花家小姐。
“这盛京花府你该是知道的吧?历经两朝何等显耀?说是世家中的大前辈也不为过啊。”
见祁霄感兴趣,谢老爷子自然也不介意多说一些。
“至于那位花小姐你也知道,花卿颜,是咱们那一代人心中的盛京第一美人,当初不知有多少才子败在她的石榴裙下。而再后来的事你也知道,她最终是奉旨入了深宫,成了先帝的最后一位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