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骑驴客冷笑出声,“那是契丹文字,你就是瞧见了,也不识得。”
“不错,瞧见了也不识得。”智光并未因讥讽置气,坦然道:“那男子刻了一阵,突然掷下短刀,俯身抱起妻儿尸身,转身跳下悬崖。”
众人听到此处,都是不敢置信,谁也料想不到竟会有如此变故。
不管众人的讶异,智光兀自说着:“就在那人跳下悬崖之际,忽然间婴孩啼哭之声响起,当时那个契丹人用准确无比的手法,将婴孩抛了上来,正落在汪帮主腹上,而幸免于难。这时我又看见有人从死尸堆中爬起来,匆匆跑掉了。”
骑驴客脸色变换不定,终是站出来高声道:“那个跑掉的人就是我!当日懦夫行径,始终不能释怀!从此无面目在江湖立足,变成行尸走肉,今天叫赵钱孙,明日就叫张黄何!”
见骑驴客‘赵钱孙’神色狂乱,智光摇了摇头,不知从何处相劝,心中也是感同身受,忍不住有些郁结,咳嗽出声。
乔峰道:“大师,你不如先行休息一下为好。”
摆摆手,智光在乔峰搀扶下坐在了一块青石上,“当日,老衲稍稍恢复些力气之后,慢慢爬下大树,费了好大力气,终于解开了带头大哥和汪帮主的穴道。我们先检察了尸体,除了我们三人,再无生还。”
“那个契丹人刻下的文字,我们根本看不懂,于是将地上鲜血涂在石壁之上,再用白布拓印下来,找那些看得懂契丹文的汉人传译。我们看了译文之后,实在难以置信,但那契丹人已经决意自尽,又怎会故意扯谎。”
“倘若真相如此,不但十七名兄弟死得冤枉,那些契丹人也是无辜受累,至于契丹夫妇,我等更是万分对不起他们了。”
丐帮众人急于知晓石壁上文字的意思,却不见智光详述,有些脾气急躁之人便七嘴八舌的问起内容。
“那些字究竟写了什么?”
“为何死的冤枉?”
“为什么对不起他们?”
涉及他人声名,智光不得不隐瞒,告罪道:“众位朋友,我等所作所为,确是大错特错,无颜对人。我乃无名小卒,不算什么,但带头大哥与汪帮主何等身份地位,何况汪帮主已逝,实不能明言,以免损及两位的声名。”
丐帮前任汪帮主威名素重,于帮中之人都有恩义,群丐虽然好奇心极盛,但听这事竟会有损汪帮主身后名,都安静下来,不敢详询了。
智光继续说:“那些文字我们都不愿相信,却又不能不信,可惜大错铸成,无法挽回。那几十条人命,那对契丹夫妇,全都白白枉死了。”
乔峰隐隐有所猜测,却又找不到头绪,略有些焦躁,问道:“大师,那个婴孩,你们将他如何处理?”
智光听此一问,目露愧色,“我们商议之后,决定将他抚养成人,于是将他交与了少林寺附近的一户农家收养,并要那农人夫妇自认是婴孩父母,绝不可让他得知收养之事。那农家夫妇本无子息,自然欢天喜地的答应了。”
乔峰听到这里,已猜到了八九分,颤声道:“那么那户农家,姓甚名谁?”
“你已有猜测,我也不必隐瞒。”智光说道:“那户农家,姓乔名三槐。”
此话一出,乔峰震惊跪倒,杏子林中众人俱都瞪大双眼,难以置信。
乔峰心中翻江倒海,情绪难以自抑。
“不对,不是的……”喃喃几声,乔峰突然抬起头来,双目大睁,提起智光衣领,瞪视大喝:“你胡说……你胡说!我乔峰是汉人,亲生父母是姓乔的,你为什么要来捏造事实诬陷我!我乔峰做了何等坏事,要你们如此相逼!”
智光无言,张了张口,化作一声叹息。
“乔峰!人证物证俱在,你再否认也于事无补!”全冠清一副大义凌然的模样,嘴角却不自觉露出一丝得意。
“你胡说!”乔峰愤然面对众人,“你们想让我乔峰将帮主之位交出来!我乔峰随时都可以不当丐帮帮主,你们何必耍这种手段!”
骑驴客‘赵钱孙’嘿嘿冷笑,拿满不在乎的语气说道:“你是契丹人,我是汉人,同样是人,汉人未必高人一等,契丹人也未必猪狗不如,你又何必否认。当年雁门关血战,那契丹武士的容貌身材,与你一模一样,我赵钱孙便是再隔百年,也不会忘记。”
智光这时也说道:“老衲和乔帮主素无仇怨,也非丐帮中人,根本不需诬陷于你。当日老衲和汪帮主将你交给乔三槐抚养以后,对你的一切都非常关心。”
“在你七岁那年,在少室山中遇到野狼,被玄苦大师所救,给你疗伤,传你武艺。可以说这件事就是我们两人暗中安排。”
“到了你十六岁那年,汪帮主就正式成为你授业恩师,汪帮主认为,是我们对不起你的亲生父母,所以就想把你培养成响当当的英雄豪杰。”
“英雄豪杰……”乔峰哈哈大笑,其中苦涩众人都听的出来,“我乔峰连自己身世都未能弄清楚,还算什么英雄豪杰!此事,我会查个水落石出,不能因尔等片面之词,便轻易否定乔某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