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就听我的话,有多远滚多远……”路明非只当没看见。
她深深吸了口气:“……哪怕是使唤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忠犬,也总得有个理由吧……自顾自说些自以为是的话,你以为自己很潇洒吗?”
“生气了就走吧。”路明非不愿多说什么,也没去管苏恩曦不再用敬语和他说话。
他正要站起身,却被一只白皙的手紧紧抓住了手腕。
“……没生气,真的没有,是我不好,不该用这种语气和你说话的……”苏恩曦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
她松开路明非的手腕,踢踏下脚上的高跟鞋,抱着膝盖缩成一团坐在沙发边上。
“……我是从那年开始帮你做事的吧……”苏恩曦轻声道。
“之前的赌场老板是个变态,养了一堆像我一样智商高又漂亮的女孩,用来勾引那些男人……”她嗤笑道。
路明非安静听着。
“那些女孩被关在陌生的环境下,每天惶惶不可终日,被变态老板偶尔关心一下,就认不清他是什么东西了,据说这种症状叫做斯德哥尔摩综合征,我心里想这也太蠢了……”苏恩曦托着腮说道。
“说是被关着,其实我想逃出去也是可以的,只不过他还想着玩养成,没对我下手,我就暂时等等,没想到,在那里没多长时间,就遇到了你。”
路明非手指抽动了一下。
“我记得你当时态度特别嚣张,张口就叫那个老板④飞祝,我在旁边死命憋着笑,看着他脸色铁青还舍不得你箱子里的钱……”苏恩曦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
“我那时候觉得自己已经算是毒舌了,从小到大没给过谁什么好评价,没想到还有更过分的人,那头猪跟你搭了三句话,被骂了四次,什么猪脚饭,猪头肉,给他气得半死,直接闭上了嘴,连套你话都不愿意套了。”
路明非依然没笑,他不耐烦道:“所以呢,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你实在不像是一个阴谋家或者幕后黑手,如果没有我们三个人帮你处理那些麻烦事,你大概要对现在的状况很头痛……”她轻轻笑了一声。
苏恩曦认真道:“而且,我真的觉得你很好,甚至于说,我觉得你是个好人,哪怕手里掌控着能颠覆世界的力量,也能克制住心里的欲望,和麻衣三无她们不一样,我是自愿为你赚钱的,没有其它理由,单纯是自己喜欢……”
她用指甲挠了挠自己发烫的脸颊:“……人都是有好奇心的,你越是遮掩,我就越想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就算你对我冷言冷语,我也渐渐习惯了,外面那些男人见到我就只会用下半身思考,选哪一个难道不是一目了然吗?”
路明非垂下头,沉默半响,低声道:“我没你说的那么厉害,只是……没有力量就一无是处,什么都做不到的人,就算有了力量,你又能指望他做些什么呢?”
他握紧了拳头,高举到身前,长长叹息一声:“力量和权柄的确是个好东西,有了它们之后,从前需要仰视的人轻易就能让他跪伏在地上,梦寐以求的东西眨眼间就能得到,再怎么任性妄为也没人敢于指责我……”
“可是,”他的声音低落下去,仿佛疲惫不堪一般苦笑道:“……那个该死的懦弱的无能的路明非永远在我脑海里挥之不去,就好像活下来的是他,死掉的是我一样……”
“我真的变不成所有人包括自己期待的那副样子,只要还活着一天,就永远活在他的阴影之下。”
苏恩曦转过头,怔怔望着他满是倦意的脸庞,她这才发现,从一开始,他就没有戴上那张面具。
那张永远写满戏谑嘲讽的脸,此刻再不复以往冷眼旁观的从容,一时间实在让人难以判断,他口中的路明非,到底是指他自己,还是同名同姓的某个人。
这一刻,那股鲜明的强烈的情绪被从他身上剥离了出去,只剩下无所依托的孤零零的灵魂。
她忽然知道为什么路明非总要抱住些什么才能安然入睡了,就好像不这么做,他就会被整个世界抛弃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