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能收手回撤,转而双手结了两个紫薇印,朝着两人分头一按,身形借机在空中倒翻了出去。身在半空,陀螺似的转了数圈,余光就瞥到宁圆那小丫头,一身白衫,立在雪中,口中念念有词,双手在胸前飞快交叠,法诀变幻,快得无与伦比。
我身形方一落地,就见五道人影从四面八方合围而上。我在地上一蹲,提一口气,结番天印就要往地下拍去,借力纵跃而起。就在这时,只听到宁缺那丫头口中发出一声急促古怪的咄音。
就听“喀拉”数声,那五个灰衣人的脑袋如西瓜般突然炸裂开来,浓黑腥臭的血液飞溅,五具没有脑袋的尸体还在直朝我疾奔过来。我闪身避开,就见这五具无头尸砰砰撞在一起,倒毙在地。
我也没功夫去细看这五人究竟是什么东西,见宁圆那小丫头立在雪中,双手还保持着结印的动作,立即朝她奔去。
才奔出几步,就见那丫头摇晃了一下,倒头就栽下。我一个箭步踏上,就见这平素高傲之极的小丫头,双目紧闭,脸色煞白。腰际腥红的鲜血咕咕噜咕噜狂喷而出,不过瞬间,一件白衫就被染红了一大块。
我忙取了三棱针,将她伤口血脉封住,解开她已经被血浸透的衣衫,就见她腰际一个拳头大小的血窟窿,一时也看不出被什么所伤。伤口边缘的肌肤一片焦黑,触目惊心。之前她之所以还能强自支撑,应该是用了某种秘术将伤口暂时封死。
我烧化了一道护阳符,按在她伤口之上,又用三棱针,连封了周边的几处经脉,将她伤口弥合。随即抱起她,在附近找了一个隐蔽的洞穴,脱下外衣罩在她身上。以挑针法在她天魂处轻轻荡了一荡,就见小丫头的睫毛颤了一颤。
拍了拍她的脸蛋,过了一会儿,见她睁开了眼。
“在这里藏着不要出去。”我又在她胸口和背心分别贴了一道活符和生阳符。
丫头片子强自撑开眼皮,嘴唇煞白,皱着眉头,只是道:“你快去……你……你快去……”
我在她肩头拍了一拍,随即转身出洞。旺财“啾啾”叫了几声,往前疾驰,我紧随其后,朝着前头狂奔而去。心中别别乱跳,眼前似有无数火星在不停闪现。连宁圆都伤成这样,昆仑府究竟是遭了怎样的灾劫?
疾行得一阵,就见雪地中陆续出现倒伏的尸体。我脚下不停,疾掠而过,匆匆一瞥间,就见当中既有昆仑府的,也有一些不认识的道人,洁白的雪地中血花飞溅,触目惊心。
我强压下心中惊悸,紧跟着旺财前行。再奔得片刻,就见前方地势陡然一变,开始向下倾斜,两旁峭壁森然,地形收窄,似乎是进入了一个谷口。也容不得细想,飞身直掠而入。正在这时,只听到前头隐隐传来一阵哗啦啦的怪异声响。
片刻功夫,就觉地面也开始颤抖起来,碎雪被震得不停向上抛起。在前疾驰的旺财突然顿住身形,回头朝我叫了几声,双目中流露出一丝焦躁不安。我身形不停,从她身边掠过,将她往我身上一缠,毫不停留地向前冲出。
那异响越来越近,一时间地动山摇,转过一个拐角,猛地就见前头黑压压一片,定睛一看,才发现尽是些飞禽走兽,密密麻麻,铺天盖地,似乎受了什么极大的惊吓,正朝着谷外狂奔而出。
我深吸一口气,身形不停,继续往前疾奔,眼见就要与兽群撞上,立即往旁一纵,攀上岩壁,手脚并用,向前攀爬。直等到兽群奔过,这才从崖壁上下来,继续往前奔行。
再奔得一阵,只觉眼前一阵发黑,知道是自己这一路狂奔不停,没有歇息片刻,已是身心俱疲。微微调息了几拍,强行提起一口气,再度朝前赶去,就见地势逐渐变得开阔起来,隐隐可以听到有尖锐的破空之声传来。
我心中狂跳了数下,再奔出里许,就见下方地势陡陷,出现了一个山谷,四周峭壁陡立,是个绝地。这时候,天际又纷纷扬扬地下起了大雪。从我这儿看下去,就见谷中白茫茫一片雪白,人影疾闪,雪片飞射,咻咻的破空之声不绝于耳。
我趴在谷口,定了定神,一边调息,一边极目望去。就见白皑皑的雪谷之中,有九名黑袍道人分散四角八方,散成一个圆形。或直立,或半蹲,或弓身踏步,姿势奇异,手中捏的法诀各自不同。
在他们阵势合围当中,正有六道人影在飞雪中若隐若现,身法之快,如风似电,如幻似影。我屏气凝神,定睛看了一阵,就在当中看到了青子的身影。她身上是一条平日里常穿的白裙,扎了一根淡黄色的发绳。在五人的围攻之下,她纤弱的身影,犹如惊涛瀚浪中的一叶孤舟,似乎随时都有倾覆的危险。
我把旺财扯下来,让她藏在一边,又悄然往前挪了一段,一边加紧调息,一边仔细观察谷中局势。这时候,就看清那围着青子疾攻的的五人,其中一人是个年轻女子,身形如鬼似魅,飘忽来去,手中法诀变幻,看似用的是茅山派的道术,但瞧得仔细了,却又觉得似是而非,里里外外都透着诡异。这人正是如今的茅山掌教,那位钟灵秀师姐。
另外两个面色铁青的老头,一个是降教的洪坤,一个是无极门的廖万山。两人脑门上蒸腾器袅袅的白烟,面色狰狞,只敢围在青子身边急转。
除了这三人之外,另有两个头发花白的道人,瞧这道袍的样式,应该是天师道的辈分极高的长辈。两人各持一把桃木剑,手中捻符。天师道、茅山宗、清微派这三宗本就是以符箓见长,一时间符箓纵横。
若说当中这六人是极动,外围这九名道人就是极静,分散在四周姿势各异,纹丝不动。仔细端详了一阵,就看出了端倪。这九名道人之中,其中就有那廖师叔三人。难怪在玉皇顶没见到他们,原来是跑到这儿来了。
瞧他们施展的手法和身姿,跟在乱石谷用的应当是同一种法术。只是当日对付我,他们是三人出手,这回却是九人联手。再仔细观察得一阵,就看出这九人合围,才是真正组成了一个完整的阵法,相比当日那残缺不全的阵势,其威力恐怕是天差地别。
我观察着他们站立的方位和手中捏的法诀,默默记忆,在心中飞快推演。这阵法应当是基于奇门术数中九宫八神的格局而布,九人合围,首先形成了一个九宫飞星的格局,再辅以八门八神,六丁六甲,牵一发而动全身。
心念急转,眼见青子在五人的围攻之下,犹如狂风中的落叶飘渺不定,这死女人强动血契,元气大伤,也不知还能支撑多久,不由得心烦气躁,忧急如焚。只是做我们这一行的,从小就必须得明白一个道理,越是危急万分的时候,越是要沉得住气。
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专心致志地推演这九人的阵法。在这一瞬间,我恍惚间像是回到了当初在九仙台上,青子被困诛仙阵的那一刻。只是今时今日的凶险,犹胜当日百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