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刚刚这一会儿功夫,钉在地上的三百六十根青龙镇煞钉就已经跳出了三根,而且在我走近去的同时,有更多的钉子都在发生轻微的震颤,似乎正在破土欲出。
我吓得面如土色。光那头青面狐狸就已经杀得尸山血海,要是被这正主出来,那还了得了!我扑过去一把就按住一根正要从地下破出的青龙镇煞钉,但按得住这枚,却挡不住另一枚,干脆整个人都压了上去。
然而那钉子弹起的力道极大,我被一根跳出的钉子撞中胸口,顿时感觉骨头都咔嚓了一声,眼前一黑,差点晕了过去。
原本连在钉头上的墨斗线纷纷断裂,室中刮起一道冰冷的旋风,压在棺盖上血字经帛冲天飞起,纷纷扬扬,洒了一地,山洞中铺天盖地用朱砂写就的巨大符文,变得殷红如血!
我忍着背后的剧痛,从地上抓起一根青龙镇煞钉。据三叔所说,这钉子是镇煞圣物,要是里面有什么妖魔鬼怪出来,说不得就拿这钉子跟他拼了!
也就转眼功夫,只听到如爆豆般密集的“夺夺”声,三百六十根青龙镇煞钉接连跳出。我悄悄地滚到棺材侧下方,匿在那里。这个位置于棺中来说,是个视觉上的死角,最不容易被发现。
我咬破舌尖,含了一口龙阳血,闭目调息了几下,让自己的心跳放缓至最慢,屏住呼吸,一动不动。就听“轰隆隆”一声,那种声音我十分熟悉,是棺盖移位的声音。
我紧了紧手中的镇煞钉,整个人都有点木木的,也不知是太过紧张还是太过恐惧,脑海中出现了短暂的空白。睁大了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棺沿,想着只要里头一有什么东西出来,我就一钉子扎过去!
过了半晌,毫无动静。
我背后冷汗直流,正要憋不住气的时候,突然见到从棺中伸出了一只手,搭在棺沿上。
那只手纤细修长如白玉,但看在我眼中,却比看到腐尸猛兽还要可怕!一只手掌往地上一撑,身子借力弹起,双手倒握镇煞钉,用尽全力朝棺中刺了下去。
但身子犹在空中,就已经发觉不对。那棺中烟气袅袅,根本看不清里头有什么。也就转瞬之间,猛地一股巨力撞来,像是撞到了一块铁板,顿时被拍飞了出去,贴在墙上,又弹了一下,才落在地上。整个人像被重卡车碾过,浑身骨骼像散了架,软软地瘫在地上,一根指头都动弹不了。
我哇地吐了口血出来,只觉得眼前阵阵发黑,耳朵嗡嗡作响。隔了一会儿,就见搭在棺沿上那一只手动了动,烟气吹散,一个女人从棺中坐了起来,收回手按到嘴边,打了个哈欠,然后两手展开,似乎是伸了个懒腰。
她转过脸来,半眯着眼睛,像是还未完全睡醒,睡眼惺忪,一脸的慵懒。
这是个很年轻的女人,看上去,也许是十**岁,也许是二十来岁,笼在这烟气之中,面容秀美绝俗,比起宁姐姐还要美上几分,只是肌肤间少了一层血色,显得苍白异常。尤其坐在这棺中,更是多了几分诡异,也不知是人是鬼!
也许是察觉到我的目光,那女人转过头来瞥了我一眼,但也仅是一瞥,随即就转过了头去。又打了个哈欠,才从棺中出来,目光转处,慵懒地看了墓室一圈,神情淡漠,就算见到一地的人头,神色也是丝毫未变,视若无睹。
我瘫在地上,连一根手指头也动弹不了。见那女人转身间裙袂轻扬,一头黑发垂落到肩头,她是上衣下裙,白玉兰的服色,衣襟上绣着几朵蟹爪菊。我以前在村里,还从没见有大姑娘们穿过这样的衣裙,看这款式,挺有点老式,倒像是电视上播的那种民国时期的少女装扮。
那女人在墓室内游荡了一圈,眼睛总算是有了些神采,就像是睡了好久,现在终于有点清醒了。走到我身边,蹲下来,端详了一阵,问:“想活?想死?”
她的声音很是娇柔,但语气却冷冰冰的,没有一分感情。
我抬着头,正好与她目光对视,只觉得这女人清丽秀雅,说不出的好看,神情间却是冰冷淡漠,完全看不出这人究竟是喜是怒,是忧是乐,不自禁地感到恐怖,说道:“想活!”这不是废话么,这世上哪有人是想死的?
那女人伸手摸了摸我的额头。与她的掌心碰到,只觉得寒冷异常,不由得打了个冷战。
“我很冷么?”那女人道。
我连忙摇头。只是刚才这一下摔得实在有些重,脖子都扭不了,所以虽然用力摇晃了,脑袋不过是微微地颤了颤。
那女人看了我一眼,说道:“想活就别乱动。”虽然语音婉转,但语气冷冷的毫无暖意。说着,起身就出了墓室。
我在地上躺了好半天,也听不到外面有什么动静,好不容易缓过劲来,身子终于可以勉强动弹,强忍着疼爬起来,跌跌撞撞到墓室门口,见那女人坐在洞中一块岩石上,仰头望着头顶上那一方缺口,双脚悬空,一荡一荡的。
我顺着她的目光看了几眼,说:“那洞口太小,出不去的。”
那女人看了我一眼,脸上丝毫不动声色,又坐了一阵,从石上跳下,朝墓室走去,说道:“进来。”
我只觉得这女人怪异非常,只想离得越远越好,但如今洞口被堵,无路可逃,只得跟着她进去。墓室中血腥味呛人,又是血浆又是人头的,那女人却不为所动,吩咐道:“把里头收拾一下。”
我一愣,说:“怎么收拾?”
那女人看了我一眼,冷然道:“把这些装进棺材去。”指了指地上的人头。
我只得走过去,见村长双目圆睁,死不瞑目,不由心里悲凉,冲着他们拜了一拜。从衣服上撕下块布,裹了手掌,过去把村长老头的双目合上,然后捧着他的头颅放进那口空棺。接着如法炮制,把其他人也一一请了过去。
那女人一直站在旁边,说道:“你怎么不怕?”
我摇摇头,说:“没什么好怕的。”虽然这些人头面相恐怖,但对于习惯于跟尸体打交道的我来说,也算不得什么。
那女人也没说什么。等我把人头全部收拾完,她指了指地上已经变成黑褐色的粘稠血迹,说:“还有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