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面他预想过,甚至连怎么应对,他都考虑过,可真当这场面发生的时候,还是有些慌的。
而就在这时,早就被众人忽略了的阎立德站了出来,一脸不满道:“你说的都是屁话!当年朝廷的确给少府监还有将作监的工匠分发了土地。
但那些土地最终落进了谁的口袋,你们心里没数么?
怎么好意思说出口的?
郑大夫,伱就说说你郑家,在武德年间,到现在贞观七年,囤积了多少土地?又有多少土地来自于两监的工匠之手?
这些土地里,有多少是因为慌年之时,你们放的印子钱还不起抵押给你们的?
而那些工匠手里的土地,又有多少是被人强取豪夺弄走的?”
我草……
郑旭都傻眼了,这话是能在朝堂上说的么?
他郑家的确是囤积了不少土地,可郑旭哪儿知道是哪儿来的啊……
不过阎立德说的言辞凿凿,他还真没怀疑。
毕竟土地兼并一向就是如此。
可阎立德还没停下来,又看向崔御史道:“崔御史,你以为没有你们崔家么?要不要老夫现在就回将作监让那些人将当年的借据送到你眼跟前儿?
让大家都看看?
你们怎么好意思说出这话的啊!
我大唐的工匠,虽然没什么文化,识字不多,但老夫识字啊!
老夫每每看到那些借据,心都在滴血!”
“血口喷人!血口喷人!”崔御史气得不行,当即就捶着胸脯道,“陛下,老臣要弹劾阎大将作,无凭无据,污蔑朝廷命官。”
李二倒是一愣,他也没想到今天的阎立德这么生猛,好家伙,比段纶都够用。
阎立德其实不傻,这是在给工匠争福利,他当然要卖力一些。
别忘了,他才是天下工匠的头头。
工匠就是他的基本盘。
说白了,他是在维系自己的基本盘。
至于说土地兼并这些事儿,他也早就知道,只是知道又如何呢?
当时没有机会,这不,机会来了么,机会来了,他就要狠狠的折腾一番。
段纶这会儿也回过神儿了,听崔御史这么说,笑道:“崔御史别着急,若是阎大将作信口雌黄,陛下自会治他的罪,不过阎大将作既然这么说了,何不传将作监和少府监的那些工匠上殿,以证清白呢?”
阎立德是个什么人,他太清楚了,这家伙既然敢这么说,那就是有实证!
而知道阎立德什么人的又何止他一个,当即就有人对崔御史摇了摇头。
这他妈要是在大殿上被坐实了,真就是丢人丢到姥姥家了。
当然,其实他们土地兼并的事儿,在整个朝堂上都不是什么秘密,包括李二都知道。
说句不该说的,整个朝堂上的满朝文武,跟土地兼并不沾边的估计就没几个。
这也是每个朝代都会面临的问题。
历朝历代都不例外。
“前些年大唐天灾连连,土地流失是客观存在的事实。”到了这一步,房玄龄终于站了出来,他可以在工业改革上一言不发,但在这种事情上,还是要做些什么的,否则,真有可能朝堂动荡,“不过是正常的土地买卖罢了,倒是和强取豪夺没什么关系。”
“房仆射所言甚是。”房玄龄话音刚落,一王姓官员就接过话茬儿说道,“毕竟汉人世世代代都将土地看得比命还重,如果家里有点儿闲钱,自然是想多给子孙后人留一些土地。
可如果不是实在到了走投无路的地步,又有谁愿意贱卖自家的土地呢?”
“王侍郎所言极是。”有人帮腔道,“都是苦命人啊。”
李二看他们这一唱一和的,当下也是笑了笑,这事儿不宜闹大,至少现在还不合适,他还没有和世家决裂的本钱。
再说了,这事儿,牵扯面太广了,真要彻查下去,元日大朝的时候,估计殿外那些九品官员都能进来了。
当皇帝不是这么当的,而是要寻找一个平衡。
“此事再议。”李二摆了摆手,道,“还是说回纪国公的奏疏。”
“陛下,微臣觉得纪国公的奏疏刚好切准要点,微臣附议!”李二话音刚落,阎立德就急忙说道。
“朕倒是把你忘了。”李二闻言一笑,道,“你也是刚刚从大明回来的,说说你的看法。”
对于今天的阎立德,李二是越看越满意,这家伙,有那么一股子轴劲儿。
阎立德显然是早就做好了准备,看了段纶一眼,见段纶点了点头,后,当即就说道:“回陛下,微臣在日月山的时间可能是朝堂上最久的。
一开始,微臣初临日月山之际,其实并没有将大明的将作监当一回事儿。
因为从大明发卖到大唐的那些货物上就看得出来,大明将作监最大的优势就是创造力,但是比起基本功,根本就不足以与我朝相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