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部的堂官们昏天黑地地查了几天,慎刑司的人和宫里的进保公公也来了几趟,结合桂铎、江太医、惢心提供的消息和为数不多的口供,和勘验凌霄园的结果,大概拼凑出案件的经过。
当年乌拉那拉氏剩余的人被撤出旗籍,由上三旗出身的没落贵族直接被贬到平民,只有曾经用于驯养奴婢的宅院没被抄走,所以这些族人就在这宅院中落脚。而那些被收养后按照心腹仆役标准培养的孤儿,大部分被发卖别处或出逃,少部分贴身伺候的则选择留下和昔日的主子们共苦。
然而,这些心腹大部分是替主子暗地里做事的,最在行的是阴私腌臜的后宅手段,譬如怎么折磨人,怎么安排分宠,怎么落孕妇的胎,其他的谋生之计完全一窍不通;那些乌拉那拉氏的男子,从前就是靠着女人的裙带,几乎全是无能之辈。再加上从前骄奢淫逸、大手大脚惯了,很快,这些人的生活就难以为继,沦为乞儿,鉴于衙役们凌霄园的院墙角落里挖出了几具尸骨,堂官们推测也许这些人大部分都病死或是饿死,也可能有些自相残杀的行径。
后来,也许就在郎佳氏被处刑后不久,曾为三阿哥弘时效力的师爷被放了出来,回到凌霄园,面对这个烂摊子,他选择将郎佳氏的尸骸制成所谓的神像,自己化身为“大人”,用巫教的方式控制住这些已经绝望的人,再通过敲诈从前在凌霄园待过又留下把柄的人以及乞讨等方式聚敛钱财。后来娴妃复位,他们可能是看到了重现家族荣光的机会,于是与娴妃大宫女海兰搭上线,放手一搏,为娴妃洗清冤情。
但这绑架昔日娴妃身边宫女送进宫陈情的方式怎么看怎么离谱,第一,他们怎么能让人顺利绕开宫禁入宫?第二,宫女惢心出宫多年,他们怎么就能肯定她一定会说出有利于娴妃的话?
阿桂隐约觉得,这些人的做法与其说是想为娴妃洗清冤情,倒不如说像一场徒劳又绝望的发泄。惢心离开娴妃,而没有和这些所谓忠仆一般选择留在乌拉那拉氏的人身边,却衣食无忧,得享天伦之乐。桂铎这个他们眼中的背叛者,虽然失去健全身体和大好前程,但至少生活平静。对这些人,尤其是对选择留下和乌拉那拉氏共苦的仆人来说,这两人无疑是在颠覆他们的认知。
也许比起洗清娴妃的冤情,向惢心和桂铎发泄恨意,对他们来说是更重要的。
但这只是猜测,毕竟堂官已经将律法中规定的最重刑罚都用上,这些人还是没松口。
进保说海兰在慎刑司也是负隅顽抗,受了刑后只招认说是她一人的主意。
不过他没提,海兰还说过,想见娴妃娘娘,慎刑司的人也觉得可以在她们见面之后从旁监视,看她们会不会试图串供,言谈之间会不会有线索,所以上报了,皇上、皇后娘娘也准了。
娴妃娘娘遭雷劈后一天就恢复如初了。但她仍然淡淡表示:“海兰有陷害他人的嫌疑,本宫去了也是枉然。”
既然无法通过娴妃从海兰这里获得线索,慎刑司便接着用刑了。
此案悬而未决,又已经涉及宫闱,但被勒索的人在此案中还是比较无辜的,若是真的牵涉逆案,阿桂不希望再将这些人牵扯进来,好在他的建言呈上后,也得到了各层上峰的认可,宫中也有不要牵涉过多、闹得太大的旨意。
那名管家娘子和其他类似遭遇的人只被判处较轻的刑罚,允许赎刑,缴清赎金后,阿桂就让她们离开了。
管家娘子却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对阿桂说了一句话。
“奴婢现在的主家告诉奴婢,大人若是告诉四丫她喜欢的那人心里有了别人,也许可以从四丫那里得到什么。”
阿桂震惊之余立刻警觉:“你现在的主家是谁?”
管家娘子道:“暗香小筑,水娘嫩才。”
阿桂从未听过这地方,只当是新开的茶馆酒家或青楼之类,他这几日一直闷在衙门办案,连家都不曾回过几趟,更别提出门了,也就无从知晓这去处。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按着这法子审了,没想到还真问出来了。
四丫的口供印证了堂官的猜测,于是刑部就这么把案子报了上去。
慎刑司中,海兰如何受刑,也只是不断咒骂皇后、炩嫔,早被堵了嘴扔回牢房。凌云彻承认了自己跟踪江与彬,监视桂铎,但坚称自己只是想为娴妃伸冤,但他与赵九霄喝酒时失去意识,醒来后发现自己被赵九霄捆在家中,因此认为是赵九霄刻意阻拦。
赵九霄一开始说凌云彻是喝醉了在雪地中滑倒,但慎刑司堂官的确在凌云彻身上发现捆绑的痕迹,赵九霄面对证据无言以对,承认是自己将凌云彻打晕后绑在家中,但就是不说为何要如此。
大清律例规定,“事须鞫问,及(正犯)罪人赃仗证佐明白,(而干连之人独为之,相助匿非)不服招承,明立文案,依法拷讯,邂逅致死者,勿论”。
车尔登扎布走进慎刑司时,慎刑司的人正对赵九霄用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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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尔登扎布道自己奉皇上口谕,来问凌云彻、赵九霄几句话。让人停止拷讯,把赵九霄放下刑架后全部离开。
赵九霄被放了下来,无力地瘫软在地。
车尔登扎布叹了口气,半蹲下来,小声说:“告诉他们,凌云彻立功心切,见皇上将娴妃从冷宫放出,认为娴妃将重得盛宠,于是想借为娴妃洗清冤情一事,得到皇上的青眼。”
赵九霄呻吟道:“车尔登扎布侍卫……云彻他,真的没有这样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