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冬后,一直未曾下雪,只有寒风呜呜地刮着。
朝臣中,已经有人开始担忧是否今冬又将有旱灾。
皇帝也是愁眉不展。
这一日见完军机大臣,和亲王求见,与皇帝在御花园散步。
和亲王问道:“皇兄,臣弟给您送来那位乐伎,您觉得如何啊?”
皇帝哼了一声道:“你还好意思说呢,这乐伎倒是平头正脸,朕宠幸了一回,封了答应。只是这行事,怎么这么……用力过猛啊!跟你学得,弹琵琶跟弹棉花似的,朕宫里通音律者众,一个个都听不下去!
偏生就爱到朕和皇后面前献艺,朕得顾着你的面子,皇后素来是给人留脸的,也不好多说什么,也就提了一嘴,既然揆答应琵琶爱弹弋调,想必唱戏也唱得高腔,她也是个打蛇随棍上的,说还真学过两出,就唱起来了,好在那两句戏还听得,这才哄着她丢了琵琶,改唱戏,朕和后妃们的耳朵,才算逃过一劫!”
和亲王道:“也是仰赖皇兄和皇嫂恩宽嘛。臣弟早就交待她了,入宫以后,一定要听皇兄和皇嫂的话。 ”
皇帝又哼了一声,心下倒是对和亲王放心些。毕竟和亲王送的是个脑子不灵光的,他也不用费心防备了。
弘昼又道:“皇兄既然恩宽,臣弟有件事就少不得要坦白了。”
皇帝道:“又闯什么祸了?”
弘昼道:“臣弟去桂铎家中拜访了几回。”
皇帝敛了神色道:“亲王结交外官这罪,你倒是自己说出来了。”
弘昼苦着脸道:“皇兄,京城里,永定河的王八都比知府多,何况桂铎一个八品笔帖式,大街上扔块石头能砸到好几个,这也算外官啊?臣弟自己的闺女攥在人家闺女手里呢,总得去拜访拜访吧。”
皇帝笑道:“怎么说话呢,有你这么说嫔妃和公主的吗?”复又叹气:“朕呢,也派了太医前去问诊,这太医回报啊,桂铎入冬后就犯了旧病,只是他自己提了,不想让慎妃知道,所以朕从没在后宫说过,也交待了太医不可外传。”
弘昼道:“这是皇兄的体贴之处。”
两人走到宫道,看见几拨宫人捧着锦缎等物朝一个方向而去。
皇帝看向进忠,进忠道:“皇上,魏贵人昨儿奉您的旨意迁到承乾宫,想必是各宫主子娘娘送贺礼去呢。”
皇帝听了便说:“摆驾承乾宫,朕去看看。”
弘昼道:“那臣弟先告退了。”
承乾宫意为上承乾坤,历来为宠妃所居,如从前顺治帝的孝献皇后董鄂氏。内务府自然殷勤,将宫殿布置得舒适,只是对嬿婉而言,承乾宫在东六宫,离长春宫和翊坤宫远了些,倒是不方便时时拜访皇后和鄂常在。
璎珞也来送礼贺喜。
嬿婉状似不经意地问了句那天那个闯祸的小宫女调教得如何了,才知道樱儿当日到长春宫前就已身患重病,所以才会跌倒在地,弄坏了花。现下人还病得不能起身,正将养着,要教导什么,也只能等她病体痊愈再说。
嬿婉心下暗舒一口气:原来教规矩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又不免惭愧自己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璎珞奉上礼物,又取出一个包袱。
璎珞道:“这是樱儿那日的衣裳,皇后娘娘和奴婢觉得有些古怪,但又说不出为何古怪。不知能否请教贵人。”
嬿婉让春蝉打开包袱,从中拿出一件宫女的袍服。
嬿婉、春蝉从前都在四执库伺候,对衣衫的浣洗养护甚为了解,略略一看,便发现不对。
嬿婉道:“宫女的衣裳面料多是用绸,而这蚕丝,最怕碰热水,一遇热水便发黄缩水,这衣裳确实有些皱缩掉色,底色也发黄,必是碰过热水,而且是整块布都沾了热水。”
春蝉提着衣裳,补充道:“可这衣裳领口和双肩处掉色最厉害,又比别处不同。倒像是沾湿了没有晾干所致。”
两人还在沉思,忽然王蟾进来报道:“主儿,皇上一会儿要来,进忠公公来让咱们接驾呢。”
璎珞便收了衣裳,道谢后告辞。
嬿婉觑着皇帝脸色,特意在午膳中备下了一道京糕萝卜丝和清甜的白果松子粥。
皇帝尝了些,脸色才稍缓:“这萝卜丝倒是爽口。”
嬿婉道:“山楂开胃,萝卜疏肝,臣妾希望皇上能舒心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