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道是寻个伴好把酒言欢,结果却是凌煌闷闷地干了一杯接一杯。
见此情形,重生之翼内心别是一番滋味。第七杯即将送至嘴边,他再也无法坐视不管,一把扣住凌煌的手腕。“酒多误事也伤身,别喝了。”
“放心,我可没醉倒过……”
“我倒要看看,如何能消愁。”话罢,伸颈衔住杯沿,一饮而尽。
凌煌怔在了当场,始料未及重生之翼竟会如此果决。“这酒的度数不低,精灵界的那些跟它完全没有可比性,你平素也鲜少接触过,这下恐怕……”
“那又何妨。如果你打算继续……没关系,我陪。”
“我若不肯妥协,翼可就有难了。”
“也不是不行,说到做到。”说着,他作势欲拿自己的那杯酒。
“别别别,我认输我认输,怕了怕了。”凌煌丝毫不怀疑重生之翼言出必行,眼神示意他可以放手了。“杜康解忧……效果很一般其实,除非喝断片。”
“既然清楚,怎还如此,平常会么?”
“肯定不啊。忙碌起来哪来那么多时间去胡思乱想……绝大部分心理疾病,无非就是太闲导致的,我信了。”
“有时仔细想想,一切从始至终都无比荒谬。这原本只是一次任务,一程旅行,一场幻梦,为什么我偏偏就沦陷了……不应该,不应该啊。”对良善施以救赎,对罪恶降下审判,是圣光灵神贯彻始终的信念。然而爱人的长逝却令他开始质疑自己,纵使只算作过失。“天启提醒过我,凡人孕育超自然生命的潜在风险……但我却迟迟没有告诉翼。不仅是长期观察并无发现异常,我也不愿因这个‘可能’而干预以致功亏一篑,再多等至少半个世纪。”
“谁知,几率趋近于零的‘可能’还是成了现实……真讽刺。甚至在生命的尽头,我都没能全程陪伴她。”
厚重得仿若凝滞一般的云翳散开,寒月高悬夜空。圣光之剑不再散发温煦辉芒,却是映照出月色清冷。
“十年……我未曾见过她的魂灵,哪怕一次。料想她应是怨恨我的……或许,唯自裁方可赎罪。”
手起剑落,刃上增添了一抹鲜艳的色彩。
“翼!你……我……”他持剑的手止不住颤抖。
重生之翼徒手抓握剑锋,伤痕处血流如注。“你以情为囚,困住的并非别人,是自己。”
“为何如此……你明知,我的圣光会延缓甚至阻碍伤势愈合。”他忐忑不安地收起剑,匆匆转身意欲逃离,“万分抱歉,我现在内心很乱,想单独静一静……”
“缘何连我都要逃避?”重生之翼单手搂过凌煌的腰,侧颊轻倚其脊背,垂眸,“我不愿看见这般消沉的灵……同样,她必定也不希望。”
“这三千多个朝朝暮暮,我每分每秒都在煎熬……真的?真的如你所言,不是惩罚么……?”
“谁敢啊?从来只有你审判别人的份。”转至凌煌正前方,捧起憔悴倦怠的脸,“停止对自己施加压力,好好休息吧。我说过的,无论发生什么,你都可以向我倾诉,或喜怒,或哀乐。我是你最忠实的倾听者,以前是,现在也是,将来还是。”
一瞬之间,心弦蓦然被触动,回响。泫然泣下,却无声无息。
只有在至信任的人面前,才会显露脆弱、不堪,毫无保留地展现出最真实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