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沈学林,方锐又在整理一些文件。突然,一份五一农场副职聘干任命文件映入她的眼帘。在这份聘干任命文件上,钟海涛的名字列在第一位。因为按照五一农场党委的干部任命文件惯例,干部任命的名单是按单位的顺序排列的。钟海涛任命为一分场副场长,名字自然排列在第一个。
看到“钟海涛”三个字,一阵失落感又涌上方锐的心头。作为一名机关职能部门的干部,并且是一名组工干部,自己对钟海涛的提拔使用可以说是丝毫没有关照过什么,甚至连一句肯定的话都没说过。钟海涛是靠个人的奋斗加上袁书兵的赏识才走上基层领导岗位的,但她相信钟海涛有这个能力做一个口碑较好的基层干部的,谁都没有自己更了解他了。她从袁书兵口中大致得知钟海涛的工作情况,因为单位主要领导是要经常向党委和组织部门汇报副职领导和业务干部的工作情况的。她也听袁书兵说有人评论钟海涛处理问题比较圆滑。关于这些,方锐知道钟海涛处理问题的方式方法就是担任过多年主要领导,很有工作和管理经验的干部也难以相比的。在不理解的人看来,钟海涛处理问题确实有些圆滑,其实这正是他的独特之处。如果基层工作太较真了,也不一定能够做好的。有些职工连鸡毛连蒜皮的小事情都要找到领导讨个说法。不处理职工反映的问题,不调解职工之间的矛盾是绝对不行的,但如果对职工提出的问题处理得太较真了,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就要耗费一个基层领导很大的精力不说,也会整天陷于纠缠不清、扯不完皮的漩涡里。何况一个单位有那么多人呢!所以,方锐认为钟海涛做法很合乎自己的想法的。
方锐将这份任命文件又拿起来看了看,小心扶平后,才开始继续整理其它文件。
塔里木河,南疆人民的母亲河,它是由发源于喀喇昆仑山下叶尔羌河以及和田河汇流而成的,流域面积19.8万平方公里的河流,是中国第一大内流河,涵盖了我国最大盆地——塔里木盆地的绝大部分。塔里木河河水流量因季节差异而变化很大。每当进入酷热的夏季,积雪、冰川融化后,河水流量急剧增长,就像一匹“无缰的野马”奔腾咆哮着穿行在万里荒漠和草原上。
不仅如此,如果天降大雨,或是气温过高,雪山快速融化,塔里木河同样洪水泛滥成灾。所以,进入七月份是气温最高、冰雪融化最快、山区雨水最多的季节,也是塔里木河防洪抗灾最紧张的季节。
靠近塔里木河边的五一农场近几年来一直遭受暴雨和冰雪融水造成的灾害袭击,一旦下暴雨,会造成更大的损失。
一分场的五千多亩水稻地分散在塔里木河沿岸,所以被老职工们称呼为河滩地。一旦气温升高、冰雪融化过快、山区雨水过多时,往往会给沿岸土地造成洪涝灾害。
昨晚下了一夜的大雨,让钟海涛几乎一夜没睡好觉。他知道这样的大雨意味着什么。尽管刘兰兰再三劝他好好休息,等天亮了再到水稻地去看看,但他还是睡得不安心。
好不容易熬到天快亮了,钟海涛草草洗漱了一下,穿上一双解放鞋就往门外奔去。此时天空仍然很昏暗,乌云不仅低,而且快速地滚动过,似乎能让人听到它极速行走的脚步。大雨湿过的空气十分清凉,使原本十分干燥的气候一下子湿润起来。路边的野草经不住狂风摧残,暴雨的冲击,已经有气无力地躺在那里。不远处,几只苍鹰经过一夜的煎熬,这会儿在乌云里急急打了个盘旋,毫无目标地向远方飞去。朦胧昏暗而又寂静的清晨,洪水声音听起来特别响亮。
钟海涛知道,河水的声音清晰响亮,水稻地里积满水是无疑的了。由于地面太湿滑,他无法骑自行车前行,只好步行向水稻地方向走去。
走了不到二十分钟,已经来到河滩地和棉花地交界处的一条大渠上了。钟海涛急忙登上渠道向河滩地方,将目光快速向前方扫描一眼,一下子傻眼了:远远看过去,见五千多亩的水稻地几乎和塔里木河连成一体,分不清哪儿是地,哪儿是河。好在渠道帮子比水稻地要高出许多,能朦朦胧胧看得见。他顺着像脉络一样的渠道帮子走了一会儿,看见渠道里的水直往外翻,他顺着渠道帮子小心翼翼地往前趟着。走到渠道闸门跟前才发现,虽然渠道没落下闸门,但闸门下面的出水却不流畅。钟海涛估计可能是下面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便双手抱住闸门一边的水泥柱子慢慢下水,用手摸了摸,原来是一个大树根子堵在下面,又挂满了青草和树枝等杂物,造成渠道闸门堵塞,水翻出了渠道帮子。他用力将缠在树根上的杂物掏下来,手上划了一道道口子,仍然不停地掏着。
杂物清理得差不多了,堵在闸门下的树根子立即被洪水冲出去。由于洪水的冲击力太大了,差点将钟海涛冲过闸门,而闸门对面不远的地方,就是波涛滚滚的塔里木河。如果一旦冲出去了,就极有冲进塔里木河的危险。钟海涛死死地抓住闸门的水泥柱子,待渠道里水的冲击力减弱了,水势渐渐平稳了,他才爬上来,头上身上沾满了泥水。
一夜的暴雨,也牵动着一分场和五一农场领导的心。还没到上班时间,袁书兵和季阿龙就穿着解放鞋子来到水稻地了。看见钟海涛浑身上下直滴水,头上也沾满了污物,连忙问他怎样回事。钟海涛如实地向他们讲述了刚才发生的一幕。
季阿龙立即批评起来:“海涛,你简直是胡闹,冲进塔里木河去了怎么办?还不赶快回去换身干净的衣服?”
袁书兵也责备钟海涛:“海涛,季书记说得没错,你这样做太危险了,这可不是闹着玩的。这几年的夏天,即使同很平稳,只要有人掉进塔里木河里,没有一个活着上来的,何况这么大的洪水呢?不管什么时候,都应该把安全放在第一位的!赶快回去把衣服吧!”
钟海涛还没来得及答话,看见一辆吉普车缓缓停在一块高地上,有几个人从车子里走下来后,卷起裤腿汲着水向水稻地方向慢慢走过来。等来人走近了,袁书兵和季阿龙才看清楚,连忙迎上去,只见场长贺志诚、副场长许长春和生产科长李斌等人过来了。
“昨晚下了一夜暴雨,我就想到一分场的水稻地可能要遭受洪灾了,没想到灾情这样严重。”贺志诚看到袁书兵和季阿龙都在,心痛地说。
“场长,许副场长,李科长,我想等洪水退后,赶紧组织全连劳动力突击上两天,把水毁的埂子及时修复好,稳定水层后,立即施一遍肥料,损失不是很严重的,因为现在的水稻还没开始抽穗,不会造成倒伏的。”袁书兵安慰着贺志诚和许长春等。
“洪水退后,气温会很快升高了,纹枯病、稻瘟病、稻卷叶螟等病虫害也容易发生,我们如果及时进行防治的话,再把握好施肥节点,及时清除水稻地杂草,把各项管理措施及时跟上,应该说仍然有丰收希望的。所以请团领导们放心,一分场有能力将自然灾害造成的损失降低到最低限度的。”季阿龙也安慰着贺志诚等领导。
听了袁书兵、季阿龙提出的抗灾自救措施,贺志诚赞同地点点头。一抬头,看见钟海涛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干的地方,连忙问:“小钟,你怎么弄成这个样子来了?”
钟海涛还没来得及说话,季阿龙首先开始解释了:“贺场长,他一大早就到地里来了,看到闸门堵塞了,就跳下去疏通。这样太危险了,冲进塔里木河里怎么办?刚才我和袁场长还在批评他呢!”
“那你还不赶快回去换换衣服!小钟啊,现在虽然是夏天,可这里是新疆,不是内地。湿衣服穿久了,也是要感冒的。”贺志诚也责备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