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一手拿着点心,一手枕着脑袋,胳膊肘还慵懒地靠在后面的滚筒枕头上的余淮生,突然瞳孔地震,一个鲤鱼打挺,差点从蒲团上掉了下去。
“嗯,刚才郎君说的那个诡异的女人其实就是我,准确地说,也不是我,是附着了我怨念的法器,我倒是在梦境中悠然生活,那个小畜生,竟然背着我在外边作恶...”阿音先是咬牙切齿地咒骂一线牵,但转而想到了什么,神色突然暗了几分:“郎君先别生气了,我猜测,郎君既然能进到梦中来,就说明那厮估计也够呛,要不是郎君吞噬了那厮的心脏...”
“你说什么?”余淮生手中点心掉落,再次重复了刚才的问话,像复读机一样,短短一两分钟的对话,已经接连对余淮生脆弱的心灵产生了剧烈的波动。
“对不起,郎君,我不知那个畜生在外面做了什么,要是伤害到你我现在就给你道歉”话语间,阿音起身,深深地对着余淮生埋头鞠躬,头埋得很低很低,低到头发如花般散落开来。
余淮生面对阿音的鞠躬有些手足无措,一时忘记吞噬心脏这件事,而是下意识地摸向自己受伤的那只脚踝,不知是因为在梦境中的缘故,还是因为獬豸做了什么,脚踝已经不疼了,余淮生已经感觉不到刚才逃命时那种钻心的疼痛,身体的疼痛也许会消失,但是内心的伤害却会持续很久,之前遇到鱼魅时余淮生虽然也面临命悬一线,但好在余淮生并不是一个人,有小荣子同蔺家主携手扛敌,即便后来被黑雾冲出地面,遇见一梅师伯,余淮生几人侥幸得救,余淮生会觉得害怕,更多的是觉得自己并不是孤军奋战,但这次不同,余淮生眼睁睁见着自己被拖走,被猎杀,身旁只有一只居心叵测的獬豸,獬豸也许会帮着余淮生出主意,但是这一切都是基于獬豸对余淮生身体的渴望,到最后,余淮生为了保命,听信獬豸的一面之词,将身体让给了獬豸,这才还有命坐在这里同阿音悠闲地喝茶。所以,当余淮生听到阿音就是那个差点杀掉自己的诡异女人时,不免还是会觉得心脏怦怦直跳,在短暂的震惊过后,余淮生平复了心情,心中有了初步的猜想。
“阿音,你先起身吧,你这样我们也没有办法沟通不是?”余淮生本想伸手去扶面前看起来很真诚的女人,手伸到一半,脑海中又浮现出那双杏仁白瞳,不由得哆嗦了一下,收回了手,只是头口上说着让阿音起身的话,身体不再有动作:“刚才是我反应过大了,我早该猜到,要不是与那、那女人有什么联系,我也不会出现在这里,相士一门最讲究因果循环,她是因,你是果,如果我真的能从你这里得到有用的信息,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谢郎君”阿音见余淮生松了口,这才缓缓起身,又小心坐回蒲团上。
“那就先从你们的关系说起吧”余淮生见阿音仍旧有些紧张,便主动给阿音倒上一杯水,算是表明了自己的态度,也不知道是阿音太久没见过活人了,还是从未有人这般对过社会最底层的阿音,阿音冰冷许久的心得以寄慰,阿音眸子里神色流动,小心观察着余淮生的神情,只要有一点不对头,阿音准备再次起身道歉。
阿音告诉余淮生,伤人的不是人,是个物件儿,准确地说是一件至宝,名为千里姻缘一线牵。
当然,现在的余淮生还不知道蔺家主也知晓一些关于一线牵的故事,蔺家主讲故事时余淮生不在现场,自然也不会知晓写在南相话本里的那段传说,所以,余淮生不知道原来话本上写的内容同阿音讲出来的其实大相径庭,当然,阿音所说的是真是假尚未可知,两者有出入,那就一定有一方说了谎话,或者,两方都不太老实。
事情是这样,还是要从相士那刻在骨子里的规矩说起,由于修炼法门对女性极为不友好,很多女相士,会选择终身不婚不嫁,甚至选择封心弃情,就只是为了不被世俗的情情爱爱所约束,而且自相术诞生以来,太多王宝钏一样被始乱终弃的例子,就连创立南相的开山始祖也不能幸免于难,所以,一般的南相女弟子大多如此,选择忘情绝爱,还自己一个自由身。
阿音本就是南相最低阶的女弟子,深知如今自己安稳的生活来之不易,再加上本就术能平平,阿音一直在南相里如同小透明一般的存在,奈何,造化弄人,一张长得还算不错的脸庞,一双巧夺天工的巧手,怎么能掩盖住阿音不同于其他女弟子的优势呢,很快,阿音便迎来成年以后的第一个任务。
这个任务,是解决掉叛出南相的一个女官,什么叫做女官呢,就像管家满天星,被记入南相花名册,同时有了相应的职位,只要够努力,有了一定积累,说不定哪天就能去到长老会,获得更大的权利。其实这位女官能力不错,一张小嘴能说会辩,虽然阿音想不通明明有一条康庄大道可以走,对方为何偏偏要选择一条泥泞小路,走都算了,还直接走远了,妄图叛出南相,这不就是自寻死路吗,再说,能坐到女官,怎么也离能者不远了,阿音就是个资质普通的小透明,真的要当面对上,女官可能不需要符箓或者法宝的协助,也能徒手轻而易举地解决啊音,阿音也为此疑惑过,便去了一趟管事婆婆的住所,管事婆婆一贯待阿音不差,阿音想着一定能从婆婆那里打听出什么来,可惜失望而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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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婆婆...”阿音看着紧闭的房门,外面下着淅淅小雨,阿音浑身湿透,初春的风如同软刀子一般,一刀一刀刮在阿音已经浸湿的后背上,要是不回去泡个热水澡或是喝杯姜茶,阿音得好好病上一场了,即便如此,阿音还是吃了闭门羹。
“你走吧,这是南相长老会的决定,我们这些小人物没资格讨论这件事,你该如何就如何,不必来询问我的意见”婆婆苍老而又冷漠的声音隔着房门传出,一字一句说得相当决绝。
“阿音自从进了南相,一直跟着婆婆学习,阿音算是婆婆养大的,现在阿音要出任务了,只想见婆婆一面,婆婆为何要如此狠心,难道这些年婆婆对阿音的关爱都是假的吗?”阿音望着门上一格一格的糊纸,脸色又难看了几分。
等了许久,屋内仍旧很安静,阿音一直没有等来婆婆的回话。
雨越下越大,阿音干脆双膝跪地,任由裹挟着雨水的春风打湿头发,水珠顺着浓密的睫毛滴落,也不知是泪,还是雨。
“婆婆,阿音是相士,阿音看不到你们的面相,但是阿音可以看到自己的,阿音知道,阿音的劫数要来了,这一去,也许再也回不来了,即便这样,为了报答南相的培养之情,阿音怎么也得照办,但是婆婆,你是我的婆婆呀,走之前,难道都不和阿音道一声安好吗?”初成年的少女脸上流露出和年纪不相符的决绝。
嘎吱,门开了,门后出现一个幼女,正是婆婆的亲孙女,阿音见不是婆婆本人,本来燃起希望的眸子又暗淡了下去。
“音姨,婆婆近几日身体抱恙,没办法出来见你,希望你能理解,但是既然大家有缘一场,婆婆叫我带句话给你,本不能说的,你听了就离开吧,婆婆说我还小,不想惹事上身,希望音姨理解”也不知道这个长得像只小白兔的孙女懂不懂自己在讲什么,却一字一句刺进了阿音若软的心中。
“乖妹儿,你说吧,我听着,也叫婆婆放心,我绝不会将今日的所见所闻外传的”阿音知道,婆婆不能见自己,不是无情,只是被逼无奈,下下之选而已。
“婆婆说,人最怕两事,一是怀无德之材,二是拥无能之宝,这样的人,一生忐忑,大多是不得善终的”估计是说词太长,幼女顿了顿,想了许久,才继续用稚嫩的声音继续说道:“所以,婆婆说了,你一定要守住自己的初心,当你初心劈裂之时,也是劫难来临之日,望日后珍重,不复相见!”
“谢婆婆慈爱,望婆婆以后照顾好自己的身子,勿念!”阿音知道婆婆能说的不能说的,都说了不少,相士最忌讳沾染别人的因果,要是婆婆再说再管,估计最后也捞不到好下场,能说这么多已经是婆婆对阿音最后的疼爱,不忍见阿音一直蒙在鼓里,当然啦,阿音也不是不知进退的人,重重磕了三个头,便转身离去,背影决然。
“你说什么?”一手拿着点心,一手枕着脑袋,胳膊肘还慵懒地靠在后面的滚筒枕头上的余淮生,突然瞳孔地震,一个鲤鱼打挺,差点从蒲团上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