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里是我觉不觉得,这事实分明摆在面前,很是明显了啊!”陈澍辩道,“丈林村这小山村,不过一条山路,一家客栈,一日里能有多少侠客落脚?”

“……确实不多。”云慎缓慢道。

“再有,”陈澍话却还没完,“你可还记得那当铺老板说过的话么?他说那当掉剑穗之人,是独自来的,且还蒙着面。原先我还想,这不过当个拾来的剑穗,又不是做什么亏心事,为何要蒙面?可一见着这位兄弟,我便恍然大悟了。”

“……你是说,他面上有伤,怕这伤太过明显,不欲被人认出来,才蒙了面去当剑穗?”云慎沉默半晌,接话道。

“你看,你这不还是很聪明的麻,一点就透。”陈澍道,“我说的是不是很对?”

云慎瞧着她,上下看了一回,叹口气,又默了半晌,终于道:“对,你说的对得很。”

“什么对得很?”何誉笑着走来,驻足,略带调侃道,“二位关系可真是教人艳羡呀,我那师妹同我可从不肯多说半句话。”

“他可不是我师兄。”陈澍说,她本来很是直来直往,这句话也是脱口而出,但她一见来人是何誉,又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吞吞吐吐了起来,“……我们说……说你不是去点苍关嘛……那……就是不知道你……”

“……愿不愿意与我们同行。”云慎见陈澍半天哼唧不出话来,只好接话道。陈澍便立刻闭嘴了,跟着一个劲地点头。

“当然可以啊。”何誉欣然道,“我是代表师门去参加论剑大会,我见二位身手不凡,也是有此打算么?”

“我二人不过是小门小派,可没有兄台这样的把握,不过去看看热闹罢了。”云慎又拍了拍发傻的陈澍,道,“是吧?”

“呃?是,”陈澍道,“是的是的。”

“哈哈,兄台想岔了。”何誉笑意一滞,委婉地道,“你瞧我这样子,哪里称得上有把握呢?旁的门派,不说是千乘万骑了,少说也会派三五个门中好手,哪像我,就骑个小马驹,孤身一人上路。”

就算方才不曾想到这一层,此时一听,云慎也明白了,当下抱歉地笑了笑,显然是打算跳过此节,然而这毕竟是二人之间的默契,话不曾说透,于是有的人自然是没听明白的,当下便开口,问了出来。

“为什么不算有把握呢?”陈澍问,“何兄应当更有自信些呀,这论剑比的又不是人多,就算我一人站在台上,我也敢说我是有把握的。”

云慎向来来不及拦她的,只得又冲何誉笑笑,道:“这姑娘心是好的……说话耿直了些,兄台莫要在意……”

“没什么,我瞧你们二人都挺有趣的,也不妨同你们直说。”何誉说,顿了顿,竟自同陈澍解释了起来,“姑娘有所不知,并非是我妄自菲薄,这大比虽论的不是人多,可各门派所派之人,却也是依着各派实力来的。我派虽仍在这六大九小的名门之中,外头看着光鲜,可江湖中人也大多都知晓我师门早已日薄西山,没几个好苗子了,便是一个个数,也仅居于九小之末,这两年更是没招到什么人,我还伤了。若非这论剑会是定例,我师父都不想派人去丢这个脸。”

“哎呀。”陈澍应了一声,不自在地摸摸脑袋,道,“原来如此,先前话有冒犯,何兄别介意。反正我们同行,你不如把我们当作你师门亲友,至少给你壮壮胆?”她说着,自己觉得诚意尤显不足,还要撞撞云慎的胳膊,教云慎也表态来。

“姑娘好意我心领了。”云慎还没出声,何誉便笑着道,“不说这些泄气话了,尽同你们诉苦了,眼下可有个难题等着我们呢——那些财物,大抵是从那些客商手里劫来的,毕竟不多,稍微好办一些,用马驮回去便是了,可这几匹好马,总不能就这样晾在这山野里吧?”

“这好说,我用——”

“你用什么?”云慎打断了陈澍,皱着眉问。

陈澍瞅他一眼,又瞅瞅何誉,终究还是看懂了云慎的眼色,声调低了下来,道:“我用缰绳牵它们回去,总可以了吧。”

何誉喜道:“在下马术不精,确实是牵不动那马的,姑娘若有信心,可以一试!”

说着,便转身往山坡上的马匹走去,走了两步,还回头望向陈澍,似是等着他们。

天边越发亮了起来,几乎带上了几抹朝霞的暖色,方才还犹豫不决的陈澍和何誉那伤了的一只眼一对,突地下定了决心,高声喊道:“来了!等等我们!”一面喊,一面强拽着云慎往山坡上走去。

见她情绪高涨,云慎索性便由着她拽着往前走了,低声问:“怎么,方才不还不知道怎么开口么,又想清楚了?这何誉身上根本没背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