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混温声道:“温如,我甚至不愿用珍宝去形容你,珍宝是人的所有物,而你是我的神明,如果爱人之间非得有谁从属于谁,那我心甘情愿臣服于你。”
他未说出口的原就是这两个字——神明。
李正玉抚上谢混的后颈,让他离自己更近一些,谢混的瞳色不深不浅,她映在他虹膜中的影子在他眼中爱意的浸染下,似乎也比以往少了些许凌厉。
“你愿意为我破碎吗?变得锋利、尖锐,成为我手中的利刃。”
“我愿意。温如,我已经回答过你了,回答过许多次。”谢混无奈地笑道,“无论你想要把李家的版图扩张到哪里,我都愿意做你的马前卒。只要你不嫌弃我成了碎片,那你即便把我掰成八十瓣,我都甘之如饴。我只害怕我会割伤你的手。”
谢混抬手抚摸李正玉的脸:“我真心疼你。”
李正玉眉头轻蹙,谢混这是在说什么疯话?他都要把他掰成碎片了,他还来心疼她,他该心疼他自己才对。
谢混的手抚上李正玉的眉心,因为缺少安全感,所以才需要反复确认,而他甚至不敢戳破这一点,他能做的只有反复回应。
无数次坚定地回应。
“我从来没有问过,你是什么时候开始有一些喜欢我的。”谢混温声道,“什么时候开始……有了些许动容。”
李正玉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她重新闭上了眼睛,轻轻拍开了谢混那只在她眉间逡巡的手,过了许久才低声道:“在我还是个嗷嗷待哺的婴儿的时候,四个宫女来到了我身边。”
谢混瞳孔骤缩,宫女?他没有询问,默默听着,李正玉想让他知道的事自然会告诉他。
“他们立志要终身侍奉我,待我就如同待自己的孩子,其中有一个叫春花的,最是温柔可亲。”李正玉轻笑道,“这个名字不大好听吧?这是我三岁时赠给她的。她是一个连名字都要由别人决定的宫女,但自从我彻底失去了我的母亲,便私心将她当做我的娘。”
谢混已经意识到了这是另一个世界的事,他的温如经历的可能远远不止两世。
李正玉的睫毛轻轻颤动着,隐有泪意在积蓄,但最终还是没有汇聚成泪水:“我十九岁那年生了一场重病,春花为了照顾我几天几夜没有合眼,她蜷缩在我的塌边,每次我睁开眼睛,不过是轻轻动了几下手指,她便起身温柔地望着我,问我难受吗,用不用请太医过来。”
“我很难受,难受得有些发昏,忘记了礼仪与规矩,将心里给她的称呼唤出来了。她听我喊她‘娘’,一点儿都不惊讶,因为她丝毫不觉得我是在喊她。”
“春花未经允许甚至不敢去牵我的手,只能安抚地望向我,柔声对我说:‘陛下今天会来看望您的’。她不知道,我的母亲已不再是我的母亲,我唤的并不是她。”
听到这里时,谢混已经意识到李正玉不仅是在向他倾诉,也是在回答他的问题。有些话说出来会好受许多,因此他没有阻拦她,而是紧紧握着她的手,她的手很少有像现在这么冰的时候。
“谢混,只有在在意你的人面前,虚弱才是武器。其他时候,虚弱便是将‘我很好伤害’写在了脸上。”李正玉哽咽了一下,语不成声,无法再说下去了。
谢混将李正玉拥入怀中,她的痛苦透过相触的皮肤向他蔓延,他不知该如何安慰她,低声道:“哭吧,温如,哭吧,至少在我这里,你的泪水只会是武器。”
她还未流泪,他便已痛楚万分。
李正玉没有流泪,她似乎平静了下来,声音中不再夹杂着哽咽,缓缓道:“母皇来看望我了,她带来的太医说我比前些日子好了许多,但还是得好好养着。她走到我床前,牵起我的手,打量我的脸色。她的眼睛很黑、很沉,眸光落在我身上的时候,我甚至喘不上气。”
“她说:不过是小病,为什么拖了这么久还不好?可见这些宫人没有一个是尽心伺候的。”李正玉的眼神恍惚起来,“她下令将自幼照顾我的几个宫人拖下去杖毙,其中就有春花。”
“我本应在春花的哭声中从床上爬起来,跪下来去拽母皇的衣摆,匍匐在地上哀求她。可是春花没有哭,她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就如往常那般沉默,她不愿让我为难。”李正玉惨笑了一声,她将头埋在谢混怀中,偷偷擦去了眼角的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