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只收拾了两大包棉花出来,客人用手提起掂量,不重。他便扭头叫那陈姓少年过来付钱。
陈掌柜呼吸一滞,躲避不及,陈姓少年的视线遂直直撞了过来。
他会作何反应?是嘲笑自己如今怎落得这番下场?或是算他是个有良心的,帮着拉自己一把?
无数个念头在陈掌柜的脑中打转,然而陈姓少年只是淡淡扫他一眼,掏出布包将其展开,从里头取出白花花的官银付款。
陈掌柜望着那银子,他发达时,别说官银,黄金都存着不少,只是灾后花销大,前头要撑着面子后头要进货做生意卖,如今他收回来的不少昂贵货品皆砸在手里,一时揭不开锅。
陈姓少年如同不认识他那般,或是说直接无视了他这个人,将银子自顾自放下,便跟着那黑壮客人一同搬着棉花离去,徒留陈掌柜一人呆愣在原地。
也好、反正若是他认了亲倒叫他在外人面前难堪。陈掌柜刚想松一口气,旁边铺子的店主却十分不给他面子地揶揄道:“诶,老陈,那娃娃不是你乡下的亲戚吗,跑兴襄县那个。哟哟哟,这派头都比你还大,还用上了官银,那地县令可真够阔气。俺家里头的官银都拿去换粮食了。”
他又用手肘戳戳陈掌柜,挑眉打趣道:“你家里头现在的银子有他包里多没?过这么好,俺要是没饭吃俺也跑兴襄县去。”
陈掌柜被店主这话气得脖子都歪了,“砰”的一声关上店门,拂袖而去。
店主若有所思地摸着下巴,他或许真可以将跑路到兴襄县一事提前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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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翥岭的道路经过一段时间的使用,质检下来很是稳当,大伙儿吃穿不愁,盛荷蓱自然想做些促进各村落发展的事儿。
例如,儿童受教育一事。古时孩子们能接受教育的地方就两种,私人办的私塾或是官家办的社学。兴襄县不大,但它底下的乡镇皆有乡绅请秀才回来办的私塾,但多数需得族中子弟交钱入学。
因此普通的农家子只开过蒙粗识些东西,并未真正入学过,上学需得交钱,他们家中还等着他们帮忙干农活挣钱,科举一事是万万不敢想的。
在许多人眼中,读书出来若是考不上功名,那往前的十年寒窗苦读皆白费,倒不如拜师学些手艺,出来了也能做个营生。
盛荷蓱倒是想搞普及教育,但是她确实觉着以目前的领地来说不现实,首先正阳国的皇帝现今生死难料,读书人如连先生此类通常就近在老家找个活计了事。
莫非要她在县内行科举之事?这过于不切实际。作为一个受过教育的现代人,她就是靠着国家的教育扶持,从小地方的福利院跳到大城市的,自然知道此事有多么重要。
所以她还是希望自家基地中的子民能多少学些东西,让一些有读书想法的孩子,不要因各种事情而被迫放弃学业。还有一事,她想让女子亦能入学。
盛荷蓱遂将此事与她组建的班底抛出,众人虽对她这个想法多有赞许,但在关键的实行上倒是缄口。
她似是能觉察到他们口中未尽之言,都有私塾了,何苦还要办吃力不讨好的社学,况且富家小姐自有请先生绣娘入闺阁教导,平民女子更是没必要,学了又如何,皆与嫁人赚钱无用,何必呢?
盛荷蓱喟叹一声,她方才来这个世界短短几月余,能够让这个社会接受她当领主,再任用些女子,已是相当大的让步。
即便如此,她仍不想就如此放弃,顶多是把速战速决改成长期战线罢了。
虽可能无多少响应,还是颁布了相关法令。对于守旧的人们,最好的办法便是将活生生的例子摆到人前,就如同现代人都知道要好好读书那样,多少人通过学习跳出大山,他们便是亲朋好友眼中给自家娃娃树立的最好榜样。
这天,凤翥岭县衙门口人头攒动。
“怎么了怎么了一大早的在这儿挤着,还干不干活了啊”有刚早起出来摆摊之人不爽道,他好不容易寻的好位置都快被挤没了!
前头有人看完了告示,正巧听到了他这话,便回首答道:“领主大人颁布了新法令,大伙都挤在前头看呢。”
“新法令,是讲啥子的,俺不识字,你给俺说说。”摆摊之人认出那人是住他隔壁的邻居,遂追问道。
“哦,就是给私塾加补贴,以后乡里请先生上课的费用由领主大人出,娃娃去上学包两餐饭吃,还有上学这事儿,以后男娃娃女娃娃都能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