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然的话,哪里需要法典制约?!哪里还需真言威慑?!圣灵碑上那句’生于忧患、死于安乐’的铭文,数万年来不曾磨灭!可我人族精神却是越来越不纯粹!
“区区千年时光,就连议会都已如此乌烟瘴气!貌合神离!又如何去引领百亿民众?!”
乾鸣一唯有沉默…
半晌,乾如一长叹道:
“只可惜苏先生一代智者,最后也不免落得如此下场…
“他临终前念念不忘的除了那个罪人,还有就是妖魔奸细!
“以苏先生顶尖神坛的实力,哪怕魔天大妖最强大者也不可能瞒过他的感知!如果当真有妖魔能够隐匿得如此完美,连神坛至强者都探查不出,那我们人间才真正面临生死关头!
“甚至我在想,千年前的议会山一战,也许就有这类妖魔奸细的影子!”
乾鸣一低声宽慰道:
“兄长勿急,幸好法典并未全毁,仍有复原之望!
“这千年来开采到的真言之石虽然极少,却也实实在在弥合了几条裂缝,想来有朝一日真言之石积累足够,法典必将恢复如初!
“奥古斯都族长和乐文族长也一直在为法典修复之事殚精竭虑,不知道最近研究的如何,或许能有些新的进展…”
“…希望如此吧…”
乾如一漫声应道,已是准备离开,却见乾鸣一仍然有些欲言又止,于是笑道:
“鸣一,有什么话不能和我说的?”
乾鸣一眉头紧锁,道:
“…兄长,说起妖魔奸细,我倒是想起一件事来…
“那一晚,那位少年明明已是魔气入脑,完全魔化了!那种浓度的魔气,连一些神坛级别的大妖都难以相比,竟在片刻之间便恢复正常!
“…后来我仔细查过,事发之时并无一名实力足够释放大驱散术的神官在场…
“…苏先生又是位魔法神坛,如何能够救下那位少年?
“苏先生留下的唯一遗物便是记录那晚所有情形的记忆晶体,我反复观看过,那些魔气消失地极为诡异,极像是被那位少年吸入体内一般…”
乾如一沉默片刻,缓缓问道:
“鸣一,这个问题,我想你憋在心里很久了吧…”
乾鸣一有些赧然,却仍然坚持道:
“兄长,我知道这种怀疑太过无稽,况且咱们七大隐族同气连枝,共抗妖魔三千余年,那一族同样牺牲良多,只是这件事情实在太过蹊跷!
“…如果,我是说如果,有人能够将魔气完全屯于体内,表面上还能维持正常状态,岂不正和我们怀疑的妖魔奸细一模一样…”
乾如一沉声道:
“鸣一,你这话,却是连苏先生也一并怀疑了!
“七大隐族之间那道古老契约执行了三千年,为兄虽深恶痛绝,碍于祖辈誓言,却也不便多说!
“那一族自古以来就神秘莫测,对外也一向讳莫如深,可是苏先生就死在我面前!若有丝毫异常之处,相信绝对瞒不过我!
“不过那个罪人,这两年来我一直如鲠在喉!
“换做我是他,但凡忆起一丁点过往,也早早便已自我了断!
“如他失忆为假,却依然不动声色潜匿至今,就连凤鸣山那两位都察觉不出,岂不更是阴狠凶厉、毒恶至极?思之脊背冰寒!
“若不是与苏先生订下了三年之约,依我之见,他绝不可能见到第二天的太阳!
“不!就算是饶他三年性命,也理当囚禁在议会监牢之中,以防那晚之事再次发生!”
“那晚之事,他犯下滔天罪孽!按律当然罪不容恕!我知道兄长胸怀正义,更加容不得他的存在,可他毕竟是苏先生的后人,那一家的唯一遗孤…女王陛下与鹤老族长又守护在侧,想将他拿来这议会山上一探究竟,却是极难!”
乾如一低下头,略略思忖片刻,面上些许犹豫之色便一扫而空!
只见他唤出本命英灵,吐出一枚不起眼的戒指递给乾鸣一,开口道:
“鸣一,这个你且带在身上!”
乾鸣一皱眉道:
“兄长,那三年之约乃是极其毒辣的戒渎之约!碍于誓言,我们不能在他面前提及丝毫过往!便是背后议论也须极为小心,以免误生枝节!兄长难道想一言不发,就在众目睽睽之下掳人不成?!
“更何况他如今只是个丧失记忆又无法修炼的可怜孩子,两年多来也一直正常得很,实在算不上什么威胁!
“再者说,冲撞神坛这种罪名本来就极为牵强,兄长强行提议审判已是不太光彩,相信七族之中大半之人都会心有不满!兄长就不要再露面了吧…”
乾如一怒声道:
“难道一句失忆,就能抹去所有罪孽了吗?!”
“距离三年之期不过两月,那少年与妖魔是否还有牵连,到时或许就有答案,若有丝毫疑点,那时候再详查也名正言顺,兄长又何必急于一时…”
乾如一断然喝道:
“不然!
“北方血战近在眼前,我人族腹地万事唯稳为安!这等弥天大患自然是解决地越早越好!
“两个月,我等得起,人间等不起!”
见乾鸣一依旧踌躇,他迈步上前,轻轻拍了拍自家兄弟的肩膀:
“鸣一,为了人间,莫要心慈手软!”
乾鸣一黯然一叹,旋即答道:
“为了人间!”
两兄弟相视一眼,尽在不言…
乾如一匆匆离去,山顶大厅于是沉寂下来,那位儒雅至极的男子却再度打开了留影,任由它循环播放。
他的面色在沉默中不断挣扎变幻,良久才回归平静,千米方圆的硕大明堂之中,一声悠悠叹息随风飘散:
“…神坛…人间…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