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依旧在低头念着报纸,没有抬头,只是越读到后面越哽咽,任凭眼泪滴在报纸上,我举着报纸的手控制不住的抖,眼前因为泪水变得模糊。念完这一整段,我呆了几秒,缓缓地抬头。
爷爷戴着老花镜靠在躺椅上,手微微的搭在扶手上,看上去就像睡着了一样,身后刚刚开花的仙人掌,飘下了一瓣白色的花瓣。
大家早就闻声赶了过来,小姑捂着嘴尽量不发出声音,但泪水啪嗒啪嗒的往下掉。我爸跪在爷爷身侧,手攥着爷爷的手,泪水模糊了眼眶。二叔拿起手机给120打电话,还想尽最后的努力……
八点多的太阳,明亮刺眼,在窗口,好像我看到了有一些恍惚的人影,转瞬即逝。
我奶扶着里屋的门框,一颗眼泪都没掉。默默地看着客厅的我们。
“该准备的事儿,都准备起来吧。”
说完我奶往我爷身边走,每一步都显得那么吃力。
“老陈啊,你就这么撇下我了?不说好了等抱上重孙子再走么!”
……
殡仪馆的冰棺里,爷爷静静地躺在里面盖着黄色绣龙的寿被,张姥张罗着爷爷后面的事儿。
我就静静地站在透明的冰棺前,有点恍惚,刚刚还让我念报纸的爷爷这会儿就再也不会和我说话了。
往事一幕幕的浮现。
张姥让我爸去称了三斤六两黄纸,人走之后烧的第一份纸就是由女儿来烧的三斤六两纸。纸烧完之后的纸灰单独存放,等到纸灰彻底凉了之后,再由女儿用烧纸包好,等待下葬时装在墓地里,一起进行下葬。据说这种重量的纸可以满足死者在阴间所需的生活费用和购买生活必需品。烧纸的重量代表了人们希望给予逝者的东西,如生活费用、衣物、食物等。
来来往往祭奠的人络绎不绝,爷爷生前在单位有一定的威望,所以同事很多。家里人按照张姥的指挥,不迎客人,不送客人。
葬礼定在三天后,家里人纷纷通知亲朋。小姑也联系好了墓地,火化后直接下葬。数不清的花圈挽联送到了冰棺的房间,因为大家都提前准备了,纸人纸马,童男童女,还有纸扎的一匹枣红色大马,都在当天就放到了遗体冷藏间。
我恍恍惚惚的,时常看着腰间的白色孝布才能确认这事儿是不是真的。
大家都在忙碌,我奶年纪大了,大家都没让她去殡仪馆,我妈陪着在家,我奶在人前一滴眼泪都没掉过,但晚上我看到我奶自己在屋里拿着相册,肩膀颤抖,那一夜后奶奶的头发白了许多。
晚上我试着联系家里的老仙,想问问爷爷在那边过得好不好,但无论怎么使劲儿都建立不上联系,堂口没有一个人和我说话,甚至我叫黄小跑都没理我。
这几天我也没有做梦,每天睡的时间很少,从最开始的晃神儿变成了深深地难过……
三天后,一大早爸爸和前来帮忙的五个朋友围在爷爷的冰棺前,张姥清了清嗓子
“江水滔滔东逝去,身患疾病卧神州,一劳成疾医无治,静卧神州与世辞,老人开光仪式现在开始!”
张姥把爷爷嘴前放着的一枚红线穿着的大铜钱让我爸拿下来,这是压口钱,寓意口中含宝,象征逝者生前生活富足,同样彰显子女尽孝之意。在东北,这压口钱一般都会留下来给家里小孩驱邪压惊。
接着张姥自己念一句让我爸跟着念一句,同时张姥用白酒沾了棉球用一根筷子插着,看起来就像一根大棉棒,示意我爸说到哪儿,用这个沾了白酒的棉棒擦到哪儿。给过世的老人开光寓意着对老人来世美好的向往,也是寓意着灵魂在另一个世界身体机能得到复苏。
“开头光,头清亮;
开眼光,看四方;
开鼻光,闻花香;
开耳光,听八方;
开嘴光,吃牛羊;
开胸光,亮堂堂;
开手光,拿财粮;
开腿光,过桥梁;
开脚光,脚踩莲花上天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