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而返回幽谷后,首要之事便是先令连婧将地符请下。而这山中弟子大多境界低微,又不像凝元修士可御空飞行,脚程自是极慢,即便有烟舟符箓赶路,去往幽谷也要花上近两月功夫。好在有赵莼出手,届时将他等一并用袖里乾坤带上,一日就能成事。
孙幼宜见复灵门内一片欣喜景象,当下也拱手道贺,只是神情有些晦涩,略见几分赧然。
不必旁人说道,赵莼也能知晓此中原因何来。昌源与灵真素来有所争斗,虽非壬阳那般不顾道义赶尽杀绝,却也喜好争个高低,将另一方稳稳压在下头。而复灵门只是遗徒栖居之地,昌源若有几分傲气,便不会以大欺小,但瞧着灵真步步复立崛起,恐怕也不会如此派的心意。
如今赵莼现身,灵真崛起已成定数,与其放任这一处与自身不睦的宗门逐渐势大,倒不如提前向赵莼卖个好,日后再要前来结交也算师出有名。
“此事还要多谢孙姑娘告知,待门派复立之日,定邀贵派前来观礼。”她向之微微颔首,语带几分客气。
复灵门能在此安度三十年之久,与昌源派以及周遭几处宗门势力不无关系,若非他等与壬阳有所抗衡,今朝赵莼怕也见不到师姐连婧,有恩便需偿还,何况灵真若想立足南域,结交友盟亦是一大助力,送上门来的橄榄枝,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
孙幼宜见赵莼端持如此姿态,便晓得两宗前尘再无甚纠葛,心中念起出行前掌门的教诲,顿时喜道:“既是前辈亲自相邀,我昌源必定赴约,以贺贵派复立山门之喜!”
这殿内一片和气融融,殿外山头亦是喜气洋洋,并连婧在内的四位筑基出了大殿,便吩咐起弟子们拾掇东西,重回幽谷之事不算秘辛,只是众弟子都没料到,这一日会来得如此之快,是以才得告知,就立时笑开了颜。
当中却有一中年男子眉头微皱,面色略见犹疑,连婧见他神情有异,当即将之喝住,问道:“王振,今日乃我派大喜,你为何要摆出一副忧心忡忡的脸色来啊?”
那人被连婧厉声相问,神色便愈发纠结起来,迟疑片刻,才上前喏喏道:“禀告连长老,您可还记得张长老?”
“张崛?”闻见这一名姓,连婧目光霎时冷了下来,“他来找你了?”
数月前,复灵门中还是五位筑基,那张崛正是其一,只是壬阳愈发势大,眼瞧着复灵门就要自身难保,张崛便拉拢了门中数十位练气弟子,改去依附其它宗门势力,而灵真遗徒本就不多,张崛此举,可谓是叫复灵门元气大伤,连婧自然对之颇为记恨。
“是了,”王振忙不迭点点头,说道,“壬阳覆灭的消息传来后不久,张长老便派人联系上了弟子,虽说得十分隐晦,可话里话外之意,无非是想重归山门,与我等一同回去灵真——”
“哼!异想天开!”连婧一直是个直脾气,又一贯嘴上不饶人,听了此话顿时怒极反笑,骂道,“还以为他能有几分骨气,原来也是个看风使舵的孬货,当初带人走的时候,可还说宗门复立无望,叫我等不要白日做梦,如今倒是想回来了!
“想都别想,既是自请离去的,以后便不要再和灵真沾上半点关系!”
王振见她发怒,当即连声应是,心头也打消了联系张崛等人的念头,退下收拾自己的东西去了。
而赵莼才将孙幼宜送走,转眼见连婧怒气未消的模样,不由出声询问其中原故。
连婧将事情一五一十地讲了,怒气稍稍缓下些许,又道:“阿莼可会觉得师姐自作主张?”
她心知灵真乃赵莼做主,两人再是相熟,如今身份、修为却也相差甚大,此时灵真正是缺少人手的时候,自己将张崛等人拒下,的确是有怒意上头做的决定。
“师姐怎会有如此想法?”赵莼摇了摇头,沉声道,“正是宗门复立的紧要之时,宁愿弟子一时少些,也不能容墙头草混杂进来,我了解师姐为人,故才信任于你,待重建山门时,还要请师姐任那代理掌门一职。”
“这如何能成?”连婧连忙摆手,她自知修为低下,领率弟子难以服众,在其看来,唯有赵莼能任灵真掌门,她也好听其吩咐行事。
但赵莼早已拜入昭衍,日后或可在灵真挂名任个客卿,掌门长老等要职,却是万万不能。连婧听得她这般解释,叹道原来如此,不过若是赵莼未入昭衍,灵真也不会这么快就迎来复立之日,此事固是可惜,却利大于弊。是以忖度片刻后,连婧还是爽快应下,愿意一试。
两人达成共识,正好山中弟子也已准备完全,他等站于一处,见赵莼缓缓一抬手,上百道人影便纳入其袖内,继而凌身跃起,即向着幽谷方向行去。
等张崛得到消息时,已是两日之后,他心头一慌,连忙带着弟子们赶往复灵门,然而留给他的,只是一处空空如也的山头。
“长老……我等还回去吗。”身旁弟子懊悔不已,恨不得是自己与遗徒们一并走的,而话中的回去,自也指的是灵真。
张崛咬了咬牙,暗恨复灵门之人心肠冷硬,连重回山门这等大事都不肯传讯于自身,如今听弟子询问,便答道:“回,怎么不回!我等也是灵真派的弟子,还没有真正改换门庭加入别宗,那灭了壬阳的强者如何会与小辈们计较,定是连婧这等小肚鸡肠之辈从旁撺掇,待回了宗门,我定然不能饶她!”
当日离开复灵门时,也是连婧对他多番语出不逊,此事除了她,张崛想不出还有谁人会从中作梗。
不管留下的修士如何失悔,复灵门的百余弟子,却是顺利回到了幽谷,如今宗门百废待兴,不少建筑只剩下断壁残垣,需要他们做的事情还有许多,谁都没有心思考虑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