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半月前,镇里来了两辆吉普车。一辆空车,一辆坐的是县公安局长,代理镇长董为民领着他们去了牛棚,半个小时后,牛棚空了。
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这句话稍微沾边的应个景。
沈博文和陈亚娟回去的当天,就有很多人前来探望,邻居,学生,同事,远一点的亲戚都有,当年他们没有落井下石,如今也只是简单表达一下曾经袖手旁观的歉意,让你难过和受伤的几乎都不是陌生人,不是吗?
这天晚上,当年的举报人,沈博文的妹妹带着“诚意”,上门哭诉求原谅了,
这世上大多数的解释都如出一辙,在谎言的加持下,让一份解释变得丑陋和恶心。
第一篇的解释是:当年她公公说,她哥风头太盛,有时候会说一些过于积极的言论,再继续下去会有危险,所以,她的举报只是警告一下,简单敲打敲打,没影响什么。——推给了她的公公;
第二篇的解释是,她丈夫职位这些年一直上不去,现在外面也有人了,能够帮到他,如果她不举报的话,就要和她离婚,把她赶出去。——推给了她的老公;
第三篇的解释是,如果离婚,孩子也不会给她,留给后妈磋磨,女儿苦苦求她,为了孩子,所以她没有选择。——推给了她的女儿;
第四篇的解释是,如果她不提前举报,就会有人以更严重的理由举报,所以她只能含泪举报。——推给了凭空捏造的人。
…………
反正,她都是被利用,被威胁,被强迫的那个无辜可怜人,主打一张亲情牌。
为什么如今要上门来解释呢?只能说是,在沈博文下放之后,没有了娘家作为后盾,她在婆家的日子一天不如一天,从嚣张跋扈变成谨小慎微,不仅受不到尊重,反而收获了很多谩骂。曾经关系好的朋友和同事也直接疏远了她,大家表面上不说,但是私下都有在偷偷议论,这种连亲哥哥、亲嫂子都能举报的人,还能是什么好人吗?尤其是,她几乎是被哥嫂带大的,这种白眼狼,背刺家人的举动,谁还敢沾边,不怕有一天被举报吗?真要是论起来,谁家的屁股是干净的。
声泪俱下的表演结束后,面对无动于衷的哥嫂,她只能拿出最后一招,跪在了沈博文的面前,
“大哥,爸妈去世的时候,让你照顾我,你还记得吗?小时候我不懂事,总是让你生气、担心,但是你都没有不管我。哥,我真的知道错了,你别不要我。”
“……。”
“沈博文。”看着站起身来的另一半,陈亚娟叫住了他。
“哥,你别不要我啊,求求你了。”看着自小带到大的妹妹一边打嗝一边哭,也许是回忆起来对父母的承诺,也许是回忆起曾经的往事,沈博文扶起妹妹,妥协了,
“你起来吧。”
“哥,你原谅我了吗?如果你不原谅我,那我……。”话没说完,就要继续跪下来。
“我原谅你了,以前的事情……就算了吧。”
“谢谢哥,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沈博文扶起了自家妹子,说了几句话后,就让人离开了,临走前还说好,过几天带着他的外甥女来看他。
陈亚娟看着他们“表演”,没有再说话,只是在沈博文扶起对方的时候站起了身,进了屋子关了门,她想到曾经听过的一段话,爱情永远超不过亲情,那当爱情变成了亲情呢?那亲情永远超不过血缘。这些年的甘苦与共,对于陈亚娟来说,此刻反而像是一个笑话。
沈博文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曾经也是书香世家,他奉行的是传统意义上的三纲五常,君子量不极,胸吞百川流?;待人要丰,自奉要约;责己要厚,责人要薄。所以按照长兄为父,长嫂为母的划分,他依旧在吃苦之后,选择原谅自家“不懂事”的孩子。
与沈博文很不相同,
陈亚娟年轻时曾出国学习,接收到了一些新的观点和看法,她不会因着一些古人的圣贤之言而困住自己,什么父母在不远游,什么树欲静而风不止,什么天下无不是之父母,什么以德报怨,这些话她很看不上,她是一个爱恨分明的人。
一个半月前,镇里来了两辆吉普车。一辆空车,一辆坐的是县公安局长,代理镇长董为民领着他们去了牛棚,半个小时后,牛棚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