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的信息量不小,贝尔摩德眨了眨眼,看向被固定在他脖颈之间的铁链,一时无言。
库梅尔能放心把神智清醒的唐泽昭独自关在这里,肯定是经过了一定的检验的。
这个过程,不能深思。
“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找进来的,不过你的打算大概没什么意义。”喝完水把水杯搁在了台面上,唐泽又推动着轮椅,挪到了床边,“我一无所有,也已经失去价值,除非你是来杀了我的,否则你最好是快点离开。这个屋子装满了监控,你已经暴露在他的视线里了,再不走,你未必有我这样的好运气。”
好运气?
这是个有趣的形容。
贝尔摩德看着唐泽昭熟练地卡住轮椅的转动,拽住床边的扶手,将自己从轮椅当中扯出来,然后借助床边的板凳,一点点挪到床头。
他的双手因为受伤,已经无法像常人那样活动自如,双腿始终无力地垂落在一边,看样子,那场审讯给他造成的伤害,已经注定要令他永远残缺。
面对这样天崩地裂一般的处境,这个同样只有18岁的孩子,不仅活了下来,还学会了如何自理,甚至能不显狼狈地拖动自己的身躯,把自己在床和轮椅之间挪动,也能自如地使用房间里的器物。
时常因为实验的影响而陷入窘境的贝尔摩德很清楚,这究竟是多么困难的事情,这么一套看似简单的动作,要经历多少窘迫和不堪的时刻,要面对多少次无法操纵身体,摔倒在地,狼狈万分地在地上爬行、拖动……
能做到这一步的唐泽昭,其心性和能力都已超出了寻常人太多。
也是因此,贝尔摩德的心情更加复杂了。
他是一个还没长大的孩子,是一个在可怖的灾难中存活下来的孩子,已经足够可怜可悲,可这份坚韧,他到现在都没有被摧毁的人格,却又让她克制不住地回忆起唐泽夫妇的脸,回忆起一些令她指尖颤抖的恐怖瞬间。
她似乎应该杀了他,完成自己的复仇,而这说不定对他、对自己,乃至于对处境尴尬的库梅尔来说,都是一份解脱。
但看见他挣扎爬行,坚韧不拔地等待一线希望的样子,她按在枪上的手又不免颤抖。
“快走!”已经坐在床边的唐泽昭突然皱了皱眉,看向贝尔摩德,抬高了音量。
贝尔摩德脊背一僵,猛地回过头。
然而脸色阴沉,胸口起伏不定的库梅尔已经站在了她身后,手中的枪正正对准了她的胸口,阴郁的眼神满是杀意。
“我就知道,伱没那么好心。”看着她的表情和身上的工装,库梅尔冷笑了一声,“我就觉得哪里不对劲,打电话确认了一下,你这两天一直在想方设法拨我电话。你在确认我出门的时间。”
他抬了抬枪口,已经上膛了的手枪越发贴近,靠近了她的咽喉,煞气昭彰。
“你是不是觉得,我不敢杀了你?你别忘了,你这次又是偷偷跑回来的,你要是死在了这,谁都不会知道。”星川辉的手指压在扳机上,此刻的杀气不完全是在表演。
这个女人间接害死了唐泽的父母,想要杀害宫野志保,也已经做了很久的帮凶,皮斯科针对他父亲的那场暗杀,原本的接应者,就是面前的女人。
唐泽认为她在组织中地位重要,骗取她的信任能更有效率地获知需要的情报,他才会勉强接受与她虚与委蛇的任务,要是给他一个机会,能毫无后果地除掉这个人,他一定不会手软。
“我事先找好了接应,库梅尔,不要冲动。”举起双手示意自己没有恶意的贝尔摩德轻轻勾唇,“爱尔兰知道我的行踪,而且我只要死亡,那位大人就能在第一时间获知我死去的具体位置。现在杀了我,你要面对的压力可就非常巨大了。”
她说着,暗示性地向后瞥了一眼。
星川辉越过她的肩头和唐泽对视。
唐泽朝他摇了摇头,压了压手掌,示意他稍安勿躁。
星川辉吐了口气,恢复到面无表情的状态,毫无波动地念起了台词:“我以为,共犯者在某些问题上保持共同进退,才是合作的基石。给我一个不杀了你的理由。”
见他情绪很快得到了控制,贝尔摩德勾了勾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