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一,你是大哥,先聊聊你吧。”富泽哲治看向不愿与自己对视的大儿子,还未开口,就又是一声叹息。
他就知道。富泽太一脸上肌肉抽动了两下,暗暗闭气,准备迎接冷嘲热讽,甚至是谩骂攻击。
“伱这两年,创作方面一直没什么起色,我多次希望你能到公司来,帮忙打理家中产业。”头一句,是富泽太一熟悉的陈述,他吸足一口气,预备等父亲的讥嘲结束,就甩袖离开,却被接下来的话震得一颤,“我必须承认,你并不是没有这方面天赋的人。你的前两部作品,其实在出版社方面评价很高。是我擅自找到了你的编辑,利用了一些方法,让出版社扣留了你的稿件。我之前的评价,很多都是出于自己的私心。”
富泽太一颤抖起来,幅度明显到面前的餐盘发出轻微的碰撞声,猛地抬起了头。
“还有达二。”富泽哲治拍了拍大儿子握紧了的手,目光转向另一侧西装革履的富泽达二,“浩美是个不错的女孩,性格柔和,但很有原则。你这样优柔寡断的性子,确实是需要一个像她一样的配偶。不论我是否支持你们的关系,瞒着我这个管理者推掉工作,找同事顶替你出差,去见未婚妻,这都是不负责任的决策。你还缺乏历练,比起在职场上生存已久的浩美,你就像温室里的花骨朵。我对你的斥责,也不完全是主观偏见,想必你自己也是了解的。”
富泽达二与女友相握的手一下收紧,满脸都是不可思议。
“雄三,还有绫子。”富泽哲治放下酒杯,向小儿子展露了慈爱的笑容,“雄三,你在绘画上的成就,大家有目共睹。因为你找到了另一个财团千金结婚,我就将继承公司的希望不切实际地投在你身上,现在看来,是我的想法出了偏差。我不懂艺术,更不懂绘画,但既然所有人都认为你是有潜力的新星,你也要把绘画作为自己的事业,那就要坚定不移地继续下去。”
“爸爸——!”富泽雄三同样吃惊不已,怔愣地注视着富泽哲治。
“这些年啊,爸爸有很多顽固的想法,把一些无能为力的怒气,转嫁到你们身上……是爸爸错了。”富泽哲治肩膀一垮,像是彻底放下了什么重压,挂起了轻松的笑意。
“父亲……”“爸爸……”
三个儿子各自称呼着他,情绪激烈又复杂,惊讶、惊喜、愧悔,不一而足。
“爸爸……”最终,是富泽雄三先鼓起勇气,一把抓住了富泽哲治的手,“您为什么突然说这些话……”
富泽哲治看了眼儿子有力的手,同时看见了自己日渐干枯,微微起皱的皮肤。
他啊,已经不是二十年前那个意气风发的商人了。
他确实是老了。
这么想着,他挂起和善的笑容,脸上的皱纹都舒展了一些。
“因为我放下了一些郁结于心的……”
“……您是不是身体出了什么大问题。”
在富泽哲治开口的同时,富泽雄三说完了后半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