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一道白气从苏禅干裂的嘴唇间缓缓吐出,好似一把利剑划破这死寂的空气,却又在刹那间,被这无边的寒冷无情吞噬,消散得无影无踪。
举目四望,是一片静谧得近乎能听见心跳的山林小道。皑皑白雪如同一床巨大的棉被,肆意铺展在每一寸土地上,给这片山林严严实实地披上了一层厚厚的银装。寒风裹挟着雪粒,如冰刀般割着人的脸颊,发出“呜呜”的声响,仿佛是山林在这酷寒下的呜咽。十多个身着黑色劲装的人影,在这白茫茫的世界里显得格外醒目。他们的衣角在寒风中猎猎作响,如同展翅欲飞却又被束缚的黑色雄鹰。他们沿着雪地,深一脚浅一脚地前行着,每一步落下,都伴随着“咯吱咯吱”的声响,那是积雪被挤压的声音,每一步都踏得坚实有力,唯有雪地上留下的那一串深浅不一、歪歪扭扭的脚印,像是一条蜿蜒曲折的绳索,证明着他们这一路的艰难跋涉。
苏禅远远地落在队伍的最后方,距离前方的人足足有十多米远。他弓着腰,双手紧紧地撑着膝盖,像是一座随时都会坍塌的破旧房屋。他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那喘息声就如同破旧风箱发出的声响,沉闷而又吃力,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拉动一口沉重的大钟。豆大的汗珠不受控制地从他那苍白的额头和后颈滚滚流下,在这冰天雪地中显得格外刺眼,每一滴汗珠落下,瞬间就凝结成了冰珠。他的两脚像是被灌了铅一般沉重,每迈出一步,都像是在拉扯着千斤重的巨石,每一步都需要耗费巨大的力气。他只能机械地沿着前面人踩出的痕迹,缓慢地挪动着,每一步都仿佛是在与自己的身体进行一场艰难的抗争,每一次抬脚,都伴随着身体的微微颤抖,仿佛下一秒就要被这寒冷和疲惫彻底击倒。
“苏哥儿,你还撑得住吗?”前方的张成猛地回身,他的目光如同一把锐利的箭,瞬间落在苏禅疲惫不堪的模样上,不由眉头紧紧地皱成了一个“川”字,关切地开口问道。他的声音在这寂静的山林中回荡,带着一丝担忧,那声音就像是寒夜中的一声呼唤,却又被这呼啸的风声迅速淹没。
“张……张大哥,我还行。”苏禅双手扶着膝盖,身体微微颤抖,像是寒风中的一片落叶。他气喘如牛地回答道,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他的话语中带着明显的虚弱,却又透着一股不服输的倔强,那倔强的眼神就像是黑暗中的一团火焰,在这冰天雪地中顽强地燃烧着。
“是我考虑不周,你毕竟重伤初愈,方才在衙门我就该和捕头大人知会一声,把你留下来。”张成无奈地叹了口气,那叹息声就像是一阵沉重的风,带着无尽的自责。他看着苏禅,眼神里充满了愧疚,那愧疚的目光仿佛在诉说着自己的失职。
苏禅心头也是一阵苦笑,他缓缓闭上双眼,脑海中回想起自己这具身体,本就瘦弱不堪,像是一根随时都会折断的枯树枝。受伤后又修养了整整一个月,身体更是虚弱得如同风中残烛。这山间雪地,道路崎岖难行,每一步都暗藏着危险,稍有不慎就会滑倒。十五六个捕快又都没有骑马,只能凭借着双脚一步步丈量这漫长的山路。这二三十里的山路下来,他的体能早已被彻底榨干,仿佛身体里的最后一丝力气也被这寒冷的空气抽走了。他这段时间所想的,不过是小心谨慎地活下去,和光同尘,不引起任何人的注意。两个世界的经验见识差距巨大,不同的思维逻辑,任何一个不经意间的异常表现,都可能被有心人看在眼里,就像在黑暗中,哪怕是一丝微弱的光亮也会被敏锐的眼睛捕捉到。
这可是一个有武功流传的世界,甚至还有道法修士、妖魔鬼怪的传闻。他怎么也没想到,这第一天当差就出了这样的洋相。自己这身体孱弱得比普通人还要差几分,根本就吃不消这山路雪地的折腾。每一阵寒风吹过,他都觉得自己像是一片飘零的落叶,随时都会被这世界的洪流卷走。
“第一次公差就是抓捕凶杀犯,也不知道这到底是我运气好还是差。不过既然想要在这个世界生存下去,这身体原主人又是这个职业,这是避无可避的。”苏禅在心中暗自思忖,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坚毅,那坚毅的目光仿佛能穿透这层层的冰雪,望向远方的希望。
“回头一定要赶紧开始练武强身,这捕快就相当于上辈子的刑警,风里来雨里去,就凭现在这身体,恐怕不用折腾几日就废了。”他咬了咬牙,暗暗下定决心,那紧咬的牙关仿佛在向这艰难的世界宣告自己的不屈。
借着喘息的时间,苏禅远望了眼其他人。捕头杜午阳面色如常,走了几十里的雪路山道,可对方气定神闲,连一双官靴上都没怎么沾染雪水污泥。他的身姿挺拔,犹如一棵苍松,在这冰天雪地中傲然挺立,仿佛这漫长的山路对他来说不过是一次轻松的漫步,每一步都迈得轻盈而又自信。其他捕快,体力好的如张成这般,步履依旧矫健,每一步都迈得沉稳有力,每一步落下都带着一种坚定的力量,完全没有露出疲态。差一点的也不过是扯开了衣服散热,呼吸微微有些粗重,脸上却依然带着坚毅的神情,那神情仿佛在告诉世界,他们不会被这艰难的环境所打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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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哥儿,还有五六里路,你这时可要撑住,免得以后被人轻视。”张成伸手扶着苏禅,低声说道。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鼓励,同时也有着一丝担忧,那鼓励的话语就像是冬日里的一把火,温暖着苏禅的内心,而那担忧的语气又像是一根紧绷的弦,时刻提醒着苏禅面临的困境。
“张哥,我知道的。”苏禅忍着身体的疲惫,艰难地迈着步子。他深知自己现在的身份是捕快,现在正处于办案的关键时刻,若是因为自己连走路都跟不上,肯定会在上官面前落下不好的印象,也会受到同僚的排挤和看轻。他就像是在黑暗中摸索前行的行者,每一步都小心翼翼,生怕迷失了方向。
就在这时,捕头杜午阳不知何时折返了回来,看着苏禅疲惫不堪的模样,不由双眉微蹙。他的目光在苏禅身上停留了片刻,那眼神中,既有审视,仿佛在打量着苏禅的极限,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
“大人……苏哥儿,重伤初愈,这雪地难行,他体力实在不支……”张成见杜午阳折返回来,心脏仿佛被一只冰冷且强有力的大手狠狠攥紧,“咯噔”一下,陡然沉到了谷底,一股寒意从脚底直蹿上心头,心底暗自叫苦不迭。此刻,凛冽的寒风如同一群被激怒的猛兽,在这山林间横冲直撞、肆意咆哮,带着刺骨的冷意,好似要将世间万物都冻结。那寒风犹如一把把锋利的风刃,无情地撕扯着他的衣衫,每一道风刃割过脸颊,都带来一阵犹如刀割般的剧痛,可他却浑然不觉。他的眼中只有苏禅那摇摇欲坠、随时可能被这风雪吞噬的身影,满心满眼都是对苏禅的担忧,那担忧如同汹涌的潮水,将他整个人都淹没。他的面庞因焦急而微微扭曲,五官几乎都挤在了一起,眉头紧紧拧成了一个死结,仿佛要用这股力量将心中的焦虑都拧碎。豆大的汗珠不受控制地从他那布满寒霜的额头滚落,在这冰天雪地中显得格格不入,每一滴汗珠都像是他内心焦虑的具象化,在雪地上瞬间凝结成冰。他的嘴唇微微张开,喉咙里像是有千言万语在翻涌、在挣扎,急切地想要奔涌而出,把内心深处对苏禅那如同兄长般的深切关怀毫无保留地倾诉出来。他的声音在呼啸的狂风中剧烈颤抖,每一个字都裹挟着他对苏禅的关切,以及对捕头杜午阳源自心底最深处的敬畏与尊崇。然而,他的话语才刚刚起了个头,就像被一把锋利无比的剪刀猛地截断,戛然而止,消散在这冰冷刺骨的空气中,连一丝回音都没能留下。
“张成,你到一旁去。”杜午阳的声音低沉而雄浑,犹如洪钟般在这空旷寂寥的山林间回荡,带着与生俱来、令人无法抗拒的威严。他的双眸犹如鹰隼一般锐利,那目光仿若实质化的利刃,带着洞察一切的锋芒,紧紧地锁住苏禅,似乎能穿透他那单薄破旧、被风雪浸透的衣衫,洞悉苏禅身体里每一个疲惫不堪、几近崩溃的细胞。在这白茫茫一片、冰冷刺骨的雪地里,他的眼神犹如一道炽热的火光,直直地投射在苏禅身上,让苏禅心中不禁一颤。杜午阳的身形高大而挺拔,每一步迈出,都在厚厚的雪地上留下一个深深的脚印,那脚印仿佛是他坚定意志的烙印,向这天地宣告他的坚定与不可动摇。他的身上散发着一种久经风雨的沉稳气息,与这恶劣的环境融为一体,却又显得格外醒目。
话音刚落,杜午阳便迈着大步,流星赶月般径直走到苏禅身旁。他身材高大魁梧,犹如一座巍峨耸立的山峰,站在身形瘦弱、仿佛随时都会被寒风卷走的苏禅旁边,二者之间的对比极为鲜明,恰似一棵苍劲挺拔的千年古松旁立着一株纤细柔弱、不堪一击的幼苗。只见他大手猛地一伸,动作干净利落,没有丝毫拖泥带水,稳稳地架起苏禅的胳膊,带着苏禅一同前行。那动作一气呵成,流畅自然,仿佛他早已在脑海中反复预演了无数遍,一切都尽在他的掌控之中,每一个细节都在他的算计之内。他的手掌宽厚而有力,紧紧地握住苏禅的胳膊,那掌心的温度传递出一股让人安心的力量,仿佛在告诉苏禅:“有我在,别怕。”
苏禅心头猛地一震,犹如被一道霹雳击中,整个人都为之一颤。他只觉杜午阳的手臂好似钢铁浇筑而成,坚硬无比,力量强悍得超乎想象,几乎将自己大半个身子都轻松地提了起来,双脚瞬间变得虚浮不稳,在雪地上踉跄了几下。他心中不禁泛起一阵强烈的疑惑,暗自思忖:这捕头大人莫不是要上演一出爱兵如子的戏码?他两世为人,历经世间百态,见识过太多上位者对下属虚情假意的施恩示好,那些往往不过是为了笼络人心、巩固自身权势的手段罢了。不过,他面上依旧沉稳冷静,如同深不见底的平静湖水,没有泛起一丝波澜。他赶忙说道:“多谢捕头照拂。”语气拿捏得恰到好处,既饱含着诚挚的感激之情,又不失谦逊有礼的态度,让人挑不出一丝毛病,仿佛他早已习惯在这复杂的人情世故中周旋。在这一瞬间,他的脑海中快速闪过过往经历的种种,那些虚伪的笑容和表面的关怀,让他对杜午阳的举动充满了警惕,他在心中暗自告诫自己:“不可轻易相信,小心背后有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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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多话,若是本捕头手下的捕快,捉拿凶犯不成反而把自己走丢,本捕头可丢不起这个人。”杜午阳的话语依旧带着几分不容置疑的强硬与威严,他的目光坚定地直视前方,那眼神仿佛在向这冰天雪地、苍茫山林大声宣告他的决心与信念。他的声音在空旷寂寥的山林中久久回荡,与呼啸的风声相互交织、碰撞,显得格外铿锵有力,仿佛要冲破这寒冷与寂静的束缚。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焦急,不仅仅是为了这次抓捕任务,更是对苏禅这个初出茅庐的捕快的担忧,他深知在这个危险的世界里,每一个疏忽都可能带来致命的后果。他在心中暗自想着:“这孩子,才刚入捕快行,可不能在这节骨眼上出了事,我得帮他一把。”
“听着,本官现在教你一个‘走马式’,舌顶上腭,气出如线,沉肩松跨,步如趟水……”杜午阳一边单手稳稳地拖着苏禅的胳膊,一边耐心地开口讲解。呼啸的寒风犹如一个顽皮捣蛋、不知疲倦的孩子,拼命地想要掩盖他的声音,可他的每一个字都像是被赋予了神奇的力量,冲破了寒风的重重阻碍,清晰有力地传入苏禅的耳中。同时,他还一边走着,一边摆出了一个奇怪而又独特的走路姿势。那姿势乍一看简单平常,就如同普通人在雪地中行走一般,可仔细瞧去,却蕴含着一种独特而神秘的韵律,仿佛与这天地间某种难以捉摸的神秘力量相互呼应、共鸣,充满了玄妙的气息。他的动作缓慢而标准,每一个细节都展现出他对这门功夫的精通,仿佛在向苏禅展示一门失传已久的绝世秘籍。他一边做着动作,一边嘴里念叨着:“注意气的运行,脚步要稳,心要静。”
苏禅听着杜午阳的话,一时间脑袋里一片空白,犹如一张未经书写的白纸,完全不明所以,只是下意识地就跟着他的话去做。然而,此时的他已然精疲力竭,体力被这漫长而艰难的雪地之行消耗殆尽,手脚像是被灌了铅一般沉重无比,每一个动作都变得异常艰难,仿佛被一层无形的枷锁束缚,完全不听使唤。杜午阳摆的那个动作,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拼尽全身最后一丝力气也根本做不出来,身体软绵绵的,如同扶不上墙的烂泥,一次次地尝试,换来的却是一次次的失败,每一次都像是撞在一堵坚硬无比、牢不可破的无形墙上,让他倍感沮丧与无奈。他的呼吸急促而沉重,每一次喘气都像是在挣扎,汗水湿透了他的衣衫,在这寒冷的空气中迅速凝结成冰,让他感到一阵彻骨的寒意。他在心中呐喊着:“为什么我就是做不好,难道我真的这么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