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了来了，别敲啦，再敲我这扇大门可就要散架咯！” 一个带着几分无奈的声音从小院内传出，话语中还夹杂着晨起的慵懒。不多时，脚步声由远及近，伴随着一阵轻微的拖沓声，一个二十岁出头的青年打开了门。
这青年身材消瘦，身形单薄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将他吹倒，眼中带着一丝倦意，显然还未完全从睡梦中清醒，眼神里还透着些许迷茫。他身着一身粗布皂衣，质地粗糙，穿在身上显得极不合身；头戴一顶方形小帽，帽檐微微耷拉着；腰间松松垮垮地挂着一把尺许长的腰刀，刀鞘上的铜饰黯淡无光，毫无生气。明明是一身颇为严肃的衙役服饰，穿在他身上却显得十分滑稽，仿佛这身衣服与他整个人格格不入，就像是一个孩童偷穿了大人的衣服在嬉闹玩耍。
站在门外的圆脸少年看到青年的装束，忍不住 “噗嗤” 一声笑了出来，那笑声清脆爽朗，在这清冷的早晨显得格外响亮。
“苏禅哥，我还以为您把今儿个这大事儿给忘了呢，没想到您都收拾好了，只是您这打扮可一点儿都不威风呀。您瞧瞧那些真正的捕快，走起路来虎虎生风，腰杆挺得笔直，哪像您，跟个没睡醒的懒汉似的。” 说着，还夸张地模仿起那些威风凛凛的捕快走路的样子，逗得苏禅也忍不住笑出了声。
青年睡眼惺忪，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嘴巴张得仿佛能塞进一个鸡蛋，似乎起得太早，整个人都还没缓过神来，连说话都有气无力的。
“第一天去衙门当差，再怎么着也不敢忘啊。只是这衣服实在太别扭了，能凑活着穿就不错了，我还没习惯呢。这衣服又硬又糙，穿着浑身难受，这帽子戴着也不舒服，总感觉随时都会掉下来。还有这腰刀，挂在身上晃晃荡荡的，走路都碍事得很。” 他一边说着，一边无奈地扯了扯身上的衣服，摆弄了一下帽子和腰刀，满脸的嫌弃。
“上班？” 圆脸少年微微一愣，脸上闪过一丝疑惑，随即恍然大悟，接着笑道：“哥哥这个词用得妙啊，三班衙役，您是捕班快手，可不就跟上班一个样嘛。哥哥，您嫌这衣服别扭，可您知道吗，这苍南县不知道有多少人眼巴巴地盼着能穿上这身衣服呢，这可是份体面的差事啊！您想想，当了捕快，走在街上那多威风，谁见了不敬畏三分。而且还有俸禄拿，既能养活自己，还能补贴家里，多少人做梦都想呢。”
说着，他便快步走到青年身旁，手脚麻利地帮着整理起衣物穿着，一边整理还一边念叨：“您这束腰可得紧几分，前衽得自然垂下来才行，这样才像个捕快的样子嘛。您看，束紧了是不是立马精神多了，走路也更有劲儿了。还有这帽子，一定要戴正咯，可别歪七扭八的，不然像什么话呀。” 他一边说，一边仔细地帮苏禅调整着衣服和帽子的位置，眼神中满是认真和专注，仿佛在完成一件无比重要的事情。
苏禅张开双手，任由圆脸少年摆弄，就像一个听话的孩子。他开口问道：“庄平，你今儿个家里不用忙活吗？可千万别因为我耽误了家里的事儿。你家杀猪的活儿那么多，你爹一个人能忙得过来吗？”
他的眼神中透露出关切，对于庄平父子这段时间的帮忙，他一直心怀感激。
“就城外几个村子送了两头猪过来，我爹一个人能料理得过来。况且今天是哥哥您第一天上衙门当差，这么重要的日子，我爹昨晚就念叨着，说您今天肯定有不少事儿要忙，一大早就催我过来，让我跟着您当个跑腿，帮衬帮衬。” 庄平挠了挠头，脸上带着质朴的笑容，那笑容如同冬日里的暖阳，温暖而真挚。他的眼神中满是对苏禅的敬重和信任，在他心里，苏禅就像一个可靠的兄长，值得他全心追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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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爹真是太有心了。等我回头见了张成大哥，跟他提一提，看看能不能给你补个白役，也算是有个正经的差事。你这一身的力气，整天跟着你爹杀猪也不是长久之计，要是能进衙门当差，以后也能有个好前程。” 两家从上一代起就交情深厚，相互照应也是情理之中。尤其是这一个月里，苏禅家中的大小事务几乎都是庄平和他父亲庄屠户父子忙前忙后地帮忙料理。从操办老捕快的后事，到处理家中的各种琐事，他们父子俩都尽心尽力，让苏禅在这个陌生的世界感受到了一丝温暖和慰藉。而且等他今后成了正班的衙役捕快，凭借自己在衙门里积累的人脉和关系，帮庄平补个白役帮闲并非难事。他坚信，只要自己开口，张成大哥一定会卖他这个面子。
“嘿嘿，那…… 那就太感谢哥哥了！” 庄平挠了挠头，少年人脸皮薄，听到这话，颇有些不好意思，脸颊微微泛红，就像熟透的番茄。他的心里既激动又感激，能有机会进衙门当差，这可是他一直以来的梦想啊。他抬起头，看着苏禅，眼中闪烁着希望的光芒，“哥哥，要是真能进衙门，我一定好好干，绝不辜负您的一番好意！”
苏禅轻笑一声，拍了拍庄平的肩膀：“都是自家兄弟，不必这么见外，以后有的是相互帮忙的时候。你要是进了衙门，咱们就是同事了，到时候还得多多照应呢。” 他的笑容和蔼可亲，让人真切地感受到他的真诚和友善。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能有庄平这样的朋友，苏禅觉得自己十分幸运，仿佛找到了一丝归属感。
庄平帮苏禅整理好衣冠后，又凑到苏禅耳边，压低声音说道：“小弟听人说，新来的捕头是从云苍武院出来的武秀才，听说本事可大了，做事规矩也特别多，哥哥您在衙门当差可得多留个心眼儿，千万别冲撞了他。听说他武艺高强，一手刀法使得出神入化，在云苍武院的时候就已经声名远扬了。而且他对下属要求极其严格，眼里根本容不得半点沙子，要是犯了错，肯定会被他狠狠责罚。” 他一边说，一边紧张地看着苏禅，生怕他不当回事儿，那眼神里满是担忧和关切。
苏禅无声地笑了笑，心中暗自思量，自己有着过去三十多年摸爬滚打的求学和社会阅历，与人打交道这点倒还不太担心。“不过这武秀才的功名，这个世界还真是和我原来的世界大不一样啊。在我原来的世界，可没有什么武秀才，只有各种各样的考试和学历。没想到来到这里，还要和武秀才这样的人物打交道，真是有意思。”
他微微眯起眼睛，透过门望着大雪初霁的清晨，思绪不由自主地飘向了远方。那远方，是他曾经生活过的世界，那里有他熟悉的一切，有他的亲人和朋友，如今却只能在记忆中去追寻，那些画面如同缥缈的烟雾，看似触手可及，却又遥不可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