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古,昆仑以北,大泽。
又是一次日升月落的轮转,当散发着柔和光芒的明月逐渐西沉而去,环绕着灼热光斑的金乌才散发着清脆的鸣叫声,从蛮荒的正东方向缓缓升起。
而外出寻找水脉的泽也不负众望。
双手抓着两条宛若长龙一般,挣扎个不停的湛蓝水脉,踩着污浊的沼泽,一步步的走向了中心区域。
跟那两位水神讲了一番道理之后,从奔流的河水中将水脉抽出来,一顿痛打,让显化的水脉筋疲力竭之后,简单的缠绕在双臂上。
因为水脉本身体型的缘故,再加上这些水脉是要用于囚禁相柳的,没办法用其他办法将水脉容纳的情况下,泽只能用最原始的方式携带。
只是水脉终归比不得生灵。
换做血肉生命,亦或是别的类型的存在,像这种程度的痛殴,怎么也得昏迷个三五天才行。
可水脉作为权柄所化,虽然没有生灵的智慧,较为呆板,但却有着生灵远远无法企及的恢复能力。
没过多久,再度恢复了一些气力的两条水脉就在泽的手中挣扎不休。
而对此,他也没什么太好的办法,只能尽可能地抓牢一些,然后便随着它们在手中折腾。
水脉,亦或是说所有的权柄,因为跟物质世界的联系,它们平日里就相当于山大王一般的存在,只是比不得那些横行乡野的山贼,除非是自身精力旺盛,或天机有感的情况下,它们可能略显暴躁,引发一次天灾,除此之外,绝大部分的时间,权柄本身都是相对安静的沉在地表以下,默默耕耘着自己的地盘。
但,凡事都有例外。
倘若在外力的侵袭下,山水地脉被从它们所在的区域中带了出来,除非是山水地脉本身的主人,执掌权柄的神灵,否则的话,简单的智慧会让它们竭尽全力的反抗。
这倒无关紧要。
跟物质结合的山水地脉以及被抓出来的山水地脉之间有着天壤之别。
前者的挣扎程度是后者远远不能比拟的,虽然说仍旧凶猛。
但就像是拔掉了牙齿的老虎一样,威慑力大减。
然而,前提是不让它们跟物质接触。
不然,哪怕是智慧微弱的只有本能支配的山水地脉,也能让你见识一下,什么叫做一遇风云便化龙!
更加关键的是,蛮荒不比后世,在后世九州,一个有灵性,孕育出山水地脉雏形的山头都极难寻找,但在上古蛮荒,这样的例子比比皆是。
哪怕只是山间一条微不足道的溪流,其中也承载着与之相对应的水脉。
如此,携带水脉外出的话,一旦权柄跟物质结合,它立马就会扎根地底,以求安家,但本地人又怎么可能平白无故的把自己的家让给外人,两虎争斗,必有一伤。
如此,回来的路上,泽几乎无时无刻都在跟两条水脉斗智斗勇。
再加上法天象地改变的体型导致他无法乘坐木筏,一路蹚水走进来,相柳之毒都已经深入到血肉之中。
刚一上岸。
伴随着“轰”的一声,巨大的身躯摔了下来,恐怖的冲击震荡的池边的玉石壁垒都颤抖了几下,深紫色的面庞上,满是疲惫跟痛苦之色。
见状,长者跟甲赶忙走上前去。
一个开始端着事先在大鼎中煮沸的药汤,趁热往泽的口中倒去。
而另一个则趁机接过泽手中的两条水脉,将它们按在地上,摩擦了一阵,等两条张牙舞爪的水脉变的安分下来之后,才有时间转头看向一旁。
这个时候,长者刚好将满满一鼎的药汁一滴不剩的灌进了泽的口中,看着他正逐渐恢复正常的脸色,以及隐约间开始鸣叫的腹部,长者点了点头,随后示意甲走远一些:
“我们炎部族人,本就具备对毒素的抗性,如此一鼎药灌下去,稍等一会儿,让泽排出了体内的毒气就不妨碍了。
你我走远一些吧,免的打扰他!”
说着,长者还转过头看向张珂:“共工的法,有兴趣来看看吗?”
听到邀请,张珂忙不迭的点头。
当然,即便长者不邀请,他也准备躲的远些。
毕竟,自古以来,肠胃鸣叫就不是什么好消息,不是饿急了,就是憋得慌。
而泽显然不可能是前者,那鸣叫的究竟是什么玩意儿可想而知,来一遭上古,在相柳沉尸之地徘徊这么多天的遭遇,已经够传奇的了,张珂可不想,给自己的这趟旅行再添一个值得怀念的点。
如此,三人转移阵地。
来到了池水的另外一边。
而就在他们走后不久。
毒素尽去,神色放松,变得有些昏昏欲睡的泽,脸色突然间难看起来,按压着自己的腹部,刚想张口说些什么,结果一股恶气止不住的宣泄出来。
“轰!”
一声震撼的爆炸声后。
伴随着一个身影弹射的猝不及防的同时,在他身下的地方,一朵百余米的深紫色蘑菇云正在冉冉升起。
“窝艹!”
刚听到轰鸣声,回过头的张珂看到这壮观的场景,不经大脑思考就吐露出了来自后世的感叹。
他曾一直以为,这种场面,只能出现在猫和鼠,羊和狼的搞笑幼龄动画中。
没想到,现实中也能看到如此壮观场景!
这哪儿是什么排毒,这是飞升啊!
当然,前提主角是泽这样的上古人族,强大的身躯给了他承载压力的基础,不然换做是自己家乡的同胞,即便等得及药物的治疗,也承受不起含量如此恐怖的气体积蓄在身体内部.
良久,伴随着那朵蘑菇云随着气流向周围缓缓扩散。
天空中有一道身影,裹挟着凄厉的风声,轰然砸落在地上。
“.”
“真不过去看看吗?这日冕上都过去一个刻度了,泽都没站起来,是不是出事了?”
看着远处那团逐渐弥漫的毒云,甲有些担忧的问道。
在蘑菇云升腾的时候,长者便已经于众帝之池的另一边开始按照竹简上的转述,开始按部就班的操作。
一条水脉被他放于之前炼药的大鼎中,伴随着火焰的升起,被甲揍的筋疲力竭的水脉再次开始张牙舞爪的挣扎起来,不同于之前,或许是感觉到了生命的危险,此刻的水脉挣扎起来无比疯狂。
足有千钧的巨鼎被暴躁的水脉撞的咚咚作响。
下方鼎力的四足也不安的颤动起来,几次都有倾覆翻倒的风险,但每次却又被长者扶持回来,而后继续面无表情的熔炼。
渐渐地,游于鼎内的龙形水脉,身躯如同融化的沥青一般,在高温的炙烤下逐渐熔融,化作了一滩清澈的流水。
然而,这么长的时间过去了,连水脉都已经被熔炼成绘制图腾的材料,远处那团还未消散的毒云中都没有传来一点儿动静,更甚至长者还能待在原地继续熔炼,甲实在是按捺不住内心的担忧,将心中的疑惑开口问了出来。
皇帝不急太监急!
虽然,这句古语在上古还并没有出现。
但从长者的眼神里,张珂读出了相似的意味。
也确实,泽要是真有问题,都用不着甲开口,长者早自己上了。
毕竟,泽是继长者之后,炎部落的继承人,虽然这个身份并不是唯一,但重要性也毋庸置疑,更何况,作为年老体衰的王,完全没有必要用这种低劣的方式来陷害继承人达成稳固地位或铺平道路的阴险目的。
泽待在雾中自然有他的理由。
至于理由是什么.反正要换做是张珂,被自己的~崩飞的话,他肯定是没脸见人的,虽然在上古很难抹除这段历史,但他并不介意,花费一定的玉髓,以阴身作为路标,让自己提前脱离这片伤心地。
想来,泽也应该是出于这方面的考虑?
甲不是智慧不够,而是完全没往这方面想过,毕竟在他看来,这点儿小场面真不算个事儿。
想当初,相柳作恶难驯,还不是人王下场亲自跟其厮杀,斩断它的九个脑袋,将相柳彻底埋葬,那会儿的场面可比泽壮观的多了。
虽然,整个战斗过程都是呈现一边倒的趋势。
但等到最后,人们也完全不能从外表上辨认之前那个英明神武的人王,嗯,或许能用一坨.一个马赛克来形容?
但看到张珂跟长者两双怪异的眼神之后,甲也后知后觉的发现了什么,尴尬的笑笑,眼神随意打量,不再出声.
鼎中清澈的流水在添入了长者的鲜血跟一些辅助的材料之后开始了剧烈的变化,沸腾的清水逐渐变成了漆黑,粘稠之物。
长者对比了一下手中的竹简,满意的点点头,随后从怀中掏出一柄用来切割药材跟食物的小刀,转而在自己的手臂上来回刻画。
锋锐的刀刃只一瞬间就割裂了肌肤,深入到血肉之下。
内部的血肉,筋脉被割开。
而在外部,一个狰狞可怖的九头蛇形状的图腾正在迅速成形,当刀锋割出最后一条弧线之后,长者放下手中的小刀,毫不犹豫的将手臂伸入了身旁被烈火烧灼的赤红的鼎内。
“咕,咕,咕!”
随着一阵粘稠到让人不适的水声,鼎内沸腾的液体正以缓慢而坚定的速度逐渐攀上长者的手臂,随后流淌到被刀锋割裂的血肉缝隙中。
明明只是锐器割伤,缝隙狭小的伤口,又没有血肉缺损的迹象。
但鼎内的液体却源源不断的涌入,直至长者的手指贴到烧红的鼎底,最后一滴液体顺着他的手掌一路攀爬,跟先前的同类一起融入到被割裂的血肉中,他才收回手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