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北方接了驻京办主任董凡宇的电话后,表情一时变得深遂复杂,脸色隐隐地透着愤恨。坐在位置正对面的驿丹云,发现路北方神情不对劲,便略带讶异问道:“怎么啦?路书记,这发改委的人,您认识?”
路北方皱着眉头,手撑在高铁商务座中间的小桌上,略有所思道:“肯定认识啊!八年前,你还在省里当教控,我在绿谷县当副县长。当时,从京城,就空降了个干部,到绿谷县当县长!这人,名叫吕明轩!听说来绿谷县之前,就是国家发改委部室的负责人。”
“吕明轩是个侧重于理论层面的干部,或许是由于长期在京城的工作经历,使得他在实际工作中,缺乏与基层的紧密联系。在他到任短短两个月的时间里,便与当时的县委书记张晋云,产生激烈的矛盾。在一次常委会上,两人的争执更是升级到了口角相向的地步,吕明轩甚至直接指责张晋云,她这县委书记,只需履行好县委书记的职责,就不要插手他在县里的经济工作!这一事件,在当时引起极大的轰动,几乎全城皆知。然而,由于吕明轩身份的特殊性,市里在处理此事时颇感棘手。因此,这一矛盾一直未能得到妥善解决,被一拖再拖。这样的结果,让张晋云深感失望,从此之后,她逐渐将重心转向党务工作,对县里的大小事务不再过多干预。”
“吕明轩自京城赴任绿谷县,怀揣着干出一番事业的雄心壮志。在他履职绿谷县的第一年里,经过初步考察,便萌生了引进一家火电厂的想法。他的想法很明确,就是利用绿谷、瑞云、朝阳湖等临湖地区的苇竹资源,以及香枫县、南晖等山区县的杂柴、茅草等燃料,变换成电力售卖到电网。而且由于吕明轩在国家发改委部门的工作背景,他便认为批准这一项目,应是手到擒来的事情。也因此,他决定放手一搏,动员县里投入资金一个亿,率先启动现在绿谷县高铁产业园那块土地的征迁和平整工作,为火电厂项目的落地,做好前期准备!”
“哪知道,吕明轩虽然神通广大,很快将这项目,顺利在省发改委,国家发改委签批立项。但是!他万万没有想到,当年五月,一场猝不以防的风沙,从内蒙而来,袭卷华北地区,直逼云岭、湖阳等城市。这让国家环保总局在考虑到朝阳湖湖区湿地生态安全基础上,以及将南晖县、香枫县、龙须沟县在头一年被划入国家防风保护林的前提下,这种损耗生态资源的电力项目,被明确叫停!……这样一来, 吕明轩相当看好的火电厂项目,只能勒令停建!” “项目停建,地却征了,钱也花了!吕明轩在火电厂这项目的失败,不仅受到上级追责,而且因为违规用地,市纪委下来调查,县里也开了反思大会。当时我记得很清楚,吕明轩的脸色铁青,双眼几乎要喷出火来,他猛地一拍桌子,朝市纪委干部发火,自问没有做错什么!……这件事过后,他自觉惭愧,找了个借口,悄悄溜走回京继续混权力部门。但是,他在绿谷县任县长的时候,得罪人颇多,不仅和县委书记张晋云吵架,和我,以及另几个常委,都拍过桌子,红过眼!在他离开的时候,没有一个人去送他!这让他气急败坏的同时,更是扬言只要他吕明轩在发改委一天,湖阳的项目,他就绝不会签批!意思也就湖阳薄待了他,他记恨这个地方!记恨以前绿谷县与他共同工作的同事!”
“当时,我以不待见他!平时碰着,若是没事,都懒得理他……呵呵,这次我估计,就是知道我们在牵头负责这项目,他就趁机摆摆谱,故意刁难湖阳吧!”
听完路北方的介绍,驿丹云紧咬着薄唇,目光中闪烁着两道冰冷的寒光,愤愤不平地说道:“真想不到,吕明轩竟然是如此心胸狭窄、小肚鸡肠之人!哼,就这样的人品和作为,真不知道他是怎么一路升迁,竟能坐到国家重要部门的领导位置上去的!如今,他竟然还利用手中的权利,肆意刁难下面的单位和人员,真是让人气愤至极!”
路北方见状,轻轻笑了笑,眼神中带着几分无奈与洞悉世事的淡然道:“这还用说嘛,他以前就混京圈,有后台,有背景呗!很多时候,这些关系,能掩盖掉一个人的诸多不足。况且,吕明轩能爬到今天的位置,自然有他的独到之处。他本身倒是一个肯动脑筋的人。” 驿丹云闻言,轻轻颔首,心中的怒火在路北方的话语安抚下渐渐平息。倒是坐在路北方身旁的赵磊,在此时深吸一口气,觉得吕明轩的经历,让他感到郁闷道:“真不知道那些大领导怎么想的?这些人在基层工作搞得不好,还受过处分,更重要的,耽误地方发展。然而,他们却能重返重要部门,甚至升官晋爵,这怎能不让人感慨万千!哼……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阿音的脸上,写满担心道:“若是这样,我们怎么办呢?他说不定又会编造出什么新的理由拒绝签字,或者随随便便找个借口,就把我们先打发走……若那样的话,咱们这趟,就白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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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着阿音这话,路北方的脸色,顿时变得凝重起来。
不过,他扭头望了望高铁外面飞掠的村庄和田野,随后将目光移过来后,表情坦然地望着驿丹云和阿音道:“这事儿,咱们不用着急!对什这个家伙,我自有办法!…呃,对了,我们刚去时,还给他点面子,大家好好说说!若是他能痛快将项目批了,那就皆大欢喜!若是他不批,我再想想别的办法。”
路北方虽然说得轻松自在,但驿丹云、赵磊以及阿音都深知,那个叫吕明轩家伙,既对湖阳积怨颇深,而且还和路北方有过冲突,那么此行,还真是让人担心,搞不好,依路书记的脾气,这就是一场大战。
……
从杭城至京城,高铁仅需四个多小时。
只是四人上车的时候,是晚上六点多。
这使得他们抵达京城时,已近深夜十一点多。
路北方在列车上时,还想着下车后,辗转乘车见岳父段文生。
特别是考虑到岳父半个月前刚做过手术,也不知他恢复怎么样了!
然而,坐在车上时,从湖阳到杭城,再从杭城辗转到京城,这一路的旅途疲惫,让他感觉身体仿佛被掏空一般。再加之他也知岳父段文生住在部委大院,要进去真麻烦。
因此,下车后,路北方带着几人,匆匆找了家街边小馆吃饭,随后到酒店洗漱上床,一头倒在酒店的床上。次日一早,路北方等人在酒店享用早餐后,便直接从酒店门口,搭车前往国家发改委。
路北方接了驻京办主任董凡宇的电话后,表情一时变得深遂复杂,脸色隐隐地透着愤恨。坐在位置正对面的驿丹云,发现路北方神情不对劲,便略带讶异问道:“怎么啦?路书记,这发改委的人,您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