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把伞有一根相当粗实的木头柄,而且长度也远远超过了面包刀,看起来颇适合挥舞着打击敌人。在如今的境况下,罗彬瀚难免幻想周雨拿这把伞往前一顶,将罗得给直挺挺地戳死在墙上。不过,现实总是不尽如人意,周雨自小学以来从未参与过任何一场男生混架,他的体能的确不错,可搏斗能力很难叫人有乐观估计。而且,这屋子里恐怕只有俞晓绒和他最清楚,罗得最要命的地方可不是一把带锯齿的水果刀。
他想张口喊住周雨,想个法子让对方别做傻事。好在这一次他们俩总算有些默契了。周雨没拿那雨伞做什么,只是轻轻把它倚靠在墙边,迈步走向沙发上的几人。他从俞晓绒身边经过,后者的视线紧紧粘着他不放。罗彬瀚也希望她别琢磨什么危险的主意。
这套搭配有两个独座的转角沙发还有相当的空间能容纳一个人。周雨完全能坐到俞庆殊的旁边,或是罗彬瀚的对面。然而他并没有这么干,而是把原本闲置在墙角的软凳搬到罗彬瀚旁边。他有点疑虑地看着凳面上那一小盘三角形的曲奇饼。
罗彬瀚想起来了。那是他们晚餐时特意剩下的甜点部分。“留给你的。”他不得不开口解释,“万一你凌晨回来还能垫一垫。”
在这当口跟人解释夜宵的问题显得有点不合时宜。但周雨仿佛是下定决心要坐在这个位置上,他稳稳地把饼干盘挪放到茶几上,然后才坐上软凳,弯腰查看罗彬瀚的脚踝。在这过程中竟然没有一个人对此提出异议。罗彬瀚忍不住瞄了一眼罗得。没见过了吧?他在心里暗暗地说。周雨的淡定在学校里也是出名的。
罗得的表情颇难揣度。他细细端详着周雨,似乎起了某种无谓的疑心,没准以为这里头有什么阴谋诡计。尽管罗彬瀚很乐意叫这人上一点恶当,他可不想把周雨这个文静无害的普通人给卷进去。他只好尽量动作克制地把周雨拉起身,告诉对方自己脚上只是一点小伤。
“虽然血已经止住了,还是再消毒一下比较好吧。”周雨说。
罗彬瀚耸耸肩,把嘴巴朝罗得努了一努。“我的脚只是小事,”他告诉周雨他们的现状,“这个闯进来的家伙才是麻烦,比以前住你家那个堂弟都麻烦。”
周雨悄悄望了他一下。当然,他们两个对周雨那三代单传的家谱都很清楚,不存在什么近得能叫罗彬瀚认识的堂弟,但任何一个曾经收容过荆璜的人都会明白“麻烦”会是什么样的,或者挑明点说,是什么性质的。他希望周雨知道他们正面对什么类型的危险。
这一趟周雨想必听懂了。他转头去看罗得,罗得也正瞧着他。舞曲最高潮的段落到来了,提琴和管号全都发了疯地追赶节拍,热烈至极地彼此撕扯,让人恨不得跟着蹬腿踢脚。在这欢快至癫狂地步的旋律里,他斯文内向的好朋友手持半块饼干,与人间最险恶的魔鬼安安静静地彼此相望。罗彬瀚不禁思考自己前世是做了什么事才要目睹这种场面。军镲一下一下敲打着他的耳膜,管号开始把调子拉向顶点,他的脑袋里跟着砰砰乱响。周雨伸出一只手——可别干傻事!他在心里呐喊,紧接着——音乐声戛然而止。
唱针开始在乐曲尽头的内圈里空转。周雨缓缓伸手从盘子里拿了一片饼干。他不再看向罗得,而是专心致志地吃起晚餐的剩余部分。房间安静极了,咀嚼声非常轻微,但就是没法叫人假装听不见。
“……还吃呢?”罗彬瀚忍不住说。
“工作会议开得太久了。”周雨说,“胃痛。”
要是换个场合,罗彬瀚可能会说他是喝了太多咖啡的恶报。但谁也说不准他们能不能度过今夜,没准周雨是再也没有下一杯了。这让罗彬瀚也不禁寻思事情到底是孰重孰轻,是加班后的过度劳累与胃病折磨?还是区区的一个超能力变态杀人狂?
他试探着问:“我包里有胃药……不然去给你拿点?”
说这话时他看着罗得,心里则考虑着能不能博得这个机会。假如罗得允许他单独进入房间,他就有机会用手机联络莫莫罗。他可以假装在包里翻找胃药,在这个时间里给莫莫罗发求救消息,或者干脆别发消息,他只需要发送语音申请后再把手机静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