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伱老哥说的。”
“罗先生和宇普西隆前辈好像很合得来呢!”
罗彬瀚自己不怎么同意这个结论。他当然不讨厌宇普西隆,可并不确信宇普西隆对自己的真实看法。有时他觉得真正的宇普西隆和《白苹星流浪英雄传》的主角实在相去甚远。他又想起了他们把非法糖果树栽培成熟的那一天,宇普西隆和他谈到了树种。树。植物。动物。智慧生命。纯洁种族。纪末之花。但这些对他都不重要。
“我听说有一种病很普遍,”他说,“俗称叫糖瘾,很多种族都会患上。”
“是的。虽然不同物种的适应性不同,但这是联盟内患病率最高的疾病之一。”
“我一直不太明白这个事。”罗彬瀚说,“我以为宇宙里没有那么多甜口——我昨天还上网查过呢,实际上我们这儿的大部分鸟类都尝不出甜味。我以前还以为外头的口味会更加……怎么说,多样性?”
“可是罗先生,糖瘾和甜味并没有什么绝对关系呀。就像虽然罗先生你识别不出氧气的香味,但也是亲氧生物。能让神经兴奋的物质也并不一定需要感受器来识别。”
“就是说我也可能得糖瘾?”
“不会的罗先生!你完全没有问题!你们的生理结构还不需要担心糖瘾,因为在形成成瘾效果前,应该会先达到中毒的剂量。”
“那我就放心啦。”罗彬瀚说。
穿过检查站时他们遇到了一点小麻烦。几个警察站在关口抽查往来车辆,罗彬瀚注意到其中两个穿的并不是交警制服。他没有多朝他们打量,免得引起无谓的怀疑,而他们也没对他多做盘问,显然要找的不是两个坐在招摇跑车里的年轻男人。
他们顺利地穿过检查站,进入与湿地相连的森林公园。这是个温度适宜的日子,公园的停车场几乎要满了,罗彬瀚费了不少力气才堪堪把车塞进那个设计得非常愚蠢的空位里。他捏着方向盘的手都出了汗,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非得开车过来。荆璜确实说过能把他一并捎过来,但他只说要自己来。他也得适应这该死的车和该死的交通。
“我们为什么非得来这儿?”他在买门票时对莫莫罗问。
“玄虹先生说要走一条捷径。”
“我知道他是这么说的。但到底什么是‘捷径’?”
莫莫罗只是无辜地摇摇头。罗彬瀚也并不指望他能回答。看来这又是某些古约律间的小秘密。捷径。这个词令人想到传送门,虫洞或是密道。不管哪一样都不算稀奇,可罗彬瀚想不明白的是这条捷径为何会落在白羊市的湿地里。那儿实在没什么特别的,除了他是在那儿第一次碰到荆璜,还有阿萨巴姆的死鬼同事。抛开这些,他还能想到的就是那儿或许是个不错的埋尸地点。那些深密的芦苇丛,幽暗的水洼与崎岖的谭穴,在候鸟不至的季节里没人会去关心。在由白羊市、梨海市与蜗角市形成的三角区域里,这片湿地是中小型犯罪的理想地点。但也只是中小型的,真正的大案只会发生在人群之中。
人少偏僻或许是这里被荆璜选中的原因,要是他们到时候真打算开个传送门之类的。也许会有巨大的声响,会有天空中的奇光,会有飞速传播的ufo谣言,然后就会有警察在检查站找一个开红色跑车的可疑青年男子。关于这部分罗彬瀚已经懒得去想。他买了两只摇摇欲坠的三球冰淇淋蛋筒,跟莫莫罗坐在湖畔等着夜幕降临。
他注意到天空蓄满阴云,是一种暮雨前的青灰色。映照天光的湖面因此也呈现出深沉晦暗的墨绿色调,而湖畔的草木却那么鲜艳夺目。如果仔细观察就能找到各色花朵遍开,可他感受到的却只有浓郁而静谧的绿意。湖上的行舟与草地上的游客似乎都消失了。他只看见阴影般无穷无尽的秀美幽林,而这片深林也在缓慢地融化与重组。它是翠色的雨幕与浮云,逐渐将他浸没在永远的寂静之中。他的左手已经触摸到碧潮湿润的浪涛,寒冷在向上翻涌。
“罗先生,要走了吗?”
罗彬瀚眨了一下眼睛。他看见夕阳已经落在林尖,零星的游客正走向出口,而他和莫莫罗的冰淇淋早就吃完了。他的手背上挂着两三滴雨珠。他立刻站起来,和莫莫罗一起走向森林公园深处。在成片芭蕉丛的掩护下,他们轻易地翻过围墙,进入公园后部的保护区范围。跨越一片长满晚香玉的空地时,罗彬瀚注意到远处有着疑似安装摄像头的高架,可高架顶端却站着一只有冠的大鸟。它静静地趴卧着,似乎也在望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