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礁石的人缓缓回过头来。他没有表情的脸上显出一种病态的疲倦。但是当他注意到姬寻走近时,随之移动的视线证明他是清醒的。至少在此刻,他既没有沉浸在药物治疗的恍惚里,也尚未陷入病症发作引起的幻觉。
那一整套故事,关于船和老人,近期又加入了一个黑发的女孩。自从他发病以来,姬寻一直很关注那些妄想中的细节部分,并试着寻找它们在现实中的对应。荆璜对海有种痴迷。或许那是因为某个过去的碎片曾在这房子里显现过。近期,姬寻计划要给他找一只较为温顺的长期宠物,观察它将会以何种形式出现在荆璜的叙述里。
他让妥巴留在门外,自己踩过海浪,攀上潮湿的凸岩。在这过程中,他尽量让自己的动作显得柔和稳定,而他那患有游离病的弟弟始终木然地望着他。
姬寻很熟悉这种病症的表现,因为荆璜既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相较于那些晚期患者,荆璜的病症表现已是相当温和的,没有什么攻击性,因此不必被重新塑造。
他知道城中有许多更严重的患者存在。他们生病,因为过度沉溺于历史中的往事,或者纯粹捏造的幻想。有些人把这视为一种模拟或扮演的游戏,然后终日痴迷于自己的角色。尽管午夜前他们必须回来,有些严重的患者还是把自己的身份忘记了。他们仍然能很好地回答问题,然后回到自己的房间里。但有些患者却无可挽回,他们扮演的角色甚至无法通过问答,因此不得不走向重塑。
那是非常少见的,但姬寻还是保持谨慎的态度,尽量避免荆璜的病情恶化到那一地步。他仍然相信后者是可能康复的。
他登上凸岩,在荆璜旁边坐下。对方皱眉望了他一眼,但是什么也没说。那件淡灰色的病号服下摆已被海水打湿。姬寻推测他在落潮前就已坐在这儿。
“这里是你常梦见的地方。”他用温和的声调说,“你的船也停在这里吗?”
“送人了。”荆璜回答。
这是一段新故事。姬寻仍然保持着他令人信服的、无害而关切的神态。他在心里探寻这个变化来自何处。
“那么,”他微微地笑着说,“看来你没法继续流浪了。也许这次你会在岸上留得更久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