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门学了一夜麻将牌,天亮才睡下,醒来后已经十点钟,看母亲睡得沉,她蹑足到里间洗了脸,利索穿了衣服出来了。
走到胡同里立刻成了焦点,换洋火的老婆子、捡煤核的泥孩子、打哈欠的大烟鬼……都仿佛被点了穴静止不动了,直愣愣地看着她。
她知道自己的装束惹眼,但也不至于如此拍案惊奇,不由得低头看自己——
简直要命!昨天急于脱身随手乱拿,哪顾得合身不合身,鸡油黄的高跟玻璃鞋,肉粉色的高领旗袍,且还非常的不哑光,而是能晃瞎人眼的油绸面料……她连忙将裘皮大衣裹紧挡住,不过这也无济于事,因这件裘皮大衣更夸张,又厚又宽又长,厚比一床棉被;长到稍不注意就被鞋跟踩住;宽到彪形大汉穿起来都嫌松垮!
这就罢了,肩膀上还斜搭着一只肥硕的狐狸,连头带尾巴全须全尾地叫她扛着,简直不伦不类。合着自己昨天就是这样被方丞送出门的!他昨天故意不说,就是等着今日叫她出洋相!
她咬咬牙,忿忿走。
北平胡同的老太太们生来没有小嗓门,她们的悄悄话比人家的大喇叭响。
“嗬!这貂!这玻璃鞋!西门老师这是发了横财了呀!”
“哪的话,给阔人瞧上了,昨儿送来碉堡大一堆聘礼。”
泥孩子们破衣烂衫、挎着捡煤核的破筐,小跑着追随着西门音。他们被她肩膀上扛着的动物尸体吸引,穷追不舍,想要端详个究竟。
“是狼!”
“不对,是大黄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