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曲既罢,杨重梧听她二人吴侬软语,想起了一件事,便问道:“不知道二位姑娘是否会唱《采桑曲》?”小青一楞,接着微笑说道:“公子博闻得很啊,竟然知道《采桑曲》,我姐妹二人是苏州人,《采桑曲》是我们那的市井俚曲,苏州人都是自小会唱的。只是我二人是唱评弹的,唱曲可能入不了方家法耳,公子要是不嫌弃,我姐妹便为你唱上一段?”
见杨重梧点头,姐妹俩便站起身来,将琵琶与三弦放在椅子上,二人对望了一眼,清嗓轻唱:“一条运河水泱泱,两岸尽是采桑娘......”二人唱得虽不如柳依萍悠扬婉转,却也还算动听。待二人唱完,杨重梧拿出一两银子递给小青,小青与小玉又对望一眼,便红着脸接过银子,二人敛衽一礼谢了,小玉将椅子挪回原位,二人抱了三弦与琵琶又退至西面坐下。
果然就如阿山所预计的一样,在小青、小玉唱曲的时候,楼上陆陆续续地来了不少客人。除了一个气宇轩昂身穿黄衣的魁伟青年男子,大多是这两天杨重梧见过的,本乡本土的当地老客,这些客人上得楼来,便相互招呼。两个店小二过来给他们点单送菜,没有半分停歇,忙活了好一阵子,楼上才稍许安静了些。
此时,杨重梧听到一个掌柜模样的秃头,正讲得起劲,唾沫横飞的说道:“那季将军因为歌声高亢、优美动听,又是武艺高强,所以很得朝廷的赏识,一路升官到了光禄寺少卿,这个季将军,在五十来岁的时候收了一个小妾,名字叫做歌风,也是个伶中名角。”
因方才那两位姑娘在唱曲,这几位不知怎样便聊到了歌伶。这个秃头杨重梧也见过的,姓王,是三里地外一家米铺的掌柜,在当地算是个信息灵通的人,嘴巴也甚是勤快。前天,杨重梧也曾找他询问过柳依萍父母的事情,他拍着胸,脯说道:“我在这滨县有三四十年了,从来就没有听说过,有哪对夫妻被杀了,你肯定是弄错了。”
王掌柜见众人都在竖起耳朵,听他讲话,更加来了兴致,秃头便愈加发亮,吞了一口唾沫,继续说道:“歌风过门后,肚子争气,生了一个儿子,季将军晚年得子,自然是高兴得很,他给儿子取名叫千一,就是千里挑一的意思。这个小衙内生在这样的大户人家,那自小就有千般宠爱,万般呵护,人也是极其的聪明,年纪轻轻,文才武功都是一等一的厉害。”
秃头掌柜说话时,唾沫花费不少,感觉有些口干,便端起酒杯来啄了一嘴。趁他喝酒的当隙,一个老秀才模样的人小心问道:“王掌柜与那季将军是否相熟?怎会知道得如此仔细?”王掌柜将酒杯放下,双手乱摇,说道:“季将军怎会认得我王秃子?我哪里有那等福分?这是前些日子,季将军告假来到滨县小住,他的家人来我那买米时,与我讲得投缘,才听他说起的。”
一个油唧唧的矮壮汉子突然睁圆了眼问道:“王掌柜,你说的可是在县城东面山坳中的那个‘三江季府’?”亮头掌柜迟疑说道:“应该是吧,我没有去过,听那个家人讲,那季将军名字,好像的确是叫三江的。”矮壮汉子一拍手掌说道:“这就是了,我在这里住了三十几年,一直不知道滨县还有个那么好的去处。前日下午时分,有一个老者带一个小厮,来我店里买肉,开口便道要两百斤,我吓了一跳,问他是哪个酒楼饭庄,他说你只管送货就是了。后来我背起一边猪,随他的车马来到一个大宅门前,抬头一看牌匾,就是刚才说的‘三江季府’,进到里面,还有许多条道路,房舍亭子楼阁,我数都数不过来,都走了我小半个时辰。”众人听闻,都是矫舌不下。
还是王掌柜的嘴巴锻炼惯了,最先恢复,啧啧说道:“两百斤肉?那得有多少个人来吃?”
那矮壮汉子说道:“可能僮仆家人丫鬟,加起来有一百来人吧,我也不敢抬头乱看。当时,我拿了银子后便迷了路,东扑西转的找不到路出去,后来,还是有一个年纪大些的家人,将我带出来的。那宅子,啧啧,怕有二三十亩地,比周家养猪场还大上十倍。”众人哄堂大笑,矮壮汉子也省悟到,这比方大有问题,便用油唧唧的手抠了抠油唧唧的头,陪着一起讪笑起来。
杨重梧也有些忍俊不禁,忽然间,脑海里电光一闪,“季三江,难道是他?”陆掌柜的名录中记载:“你听我桨”季三江,为光禄寺少丞,善歌尚武,兵器为铁桨一对。因身在官场,很少有人见他施展武功,东楼门三层四十八人,其实最重要的,只有六个人,即“酒色财气一拐双桨”,也可以说是三个人,酒色财气算是一个,一拐和双桨各是一个人。
二十天前在定州,杨重梧与大师哥谈到“一拐擎天”王双全,今天在这儿又听人说起季三江,看来这些年,他由光禄寺少丞升到少卿了。他本来打算,吃完中饭后便离开滨县,现在既然知道,东楼三层的季三江就在这里,他和东楼门之间有深仇大恨,现成的机会,自然不能放过。
杨重梧心中筹划去找季三江的晦气,只是自从经历过赵文华家的事情后,他现在处事。已经谨慎了许多,知道这种深宅大院之中,多半可能布置得有机关消息,行事是半分也鲁莽不得。
正自寻思之间,杨重梧听得一阵马蹄疾响,过了一会,这几骑马停在醉阳楼前,紧接着楼梯上便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一个破锣似的声音大声嚷道:“店家,快给我看茶,渴死小爷了!”
一曲既罢,杨重梧听她二人吴侬软语,想起了一件事,便问道:“不知道二位姑娘是否会唱《采桑曲》?”小青一楞,接着微笑说道:“公子博闻得很啊,竟然知道《采桑曲》,我姐妹二人是苏州人,《采桑曲》是我们那的市井俚曲,苏州人都是自小会唱的。只是我二人是唱评弹的,唱曲可能入不了方家法耳,公子要是不嫌弃,我姐妹便为你唱上一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