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脚步声自门口响起。
裴长意棱角分明的脸,在幽暗之中若隐若现,凌厉眉骨至清冷下颚,分割出一道弧线。
一半藏于暗中,一半映着微光。
“裴卿,你来了。”
屏风后的男人见裴长意踏步而来,语气温和开口。
裴长意一身玄衣,发如墨玉,剑眉入鬓。
他在屏风前停住脚步,似乎早已习惯二人之间如此对话。
“顾家三郎已被我劝服,回战场立功,军需一案暂时被我压下。”
唯有引蛇出洞,才能一击必杀。
“眼下难办的,是书生案,这案子我一拖再拖,已然快到时限。”
“明知他是无辜的,却要判他秋后处斩,此事绝非君子所为。”
“我知道。”屏风后的男人语气软和,“裴卿监管典狱司之后,从未有过冤假错案,此案确实难为你了。”
“只是如今我们不可轻举妄动,纵然判了秋后问斩,我们还有时间为他翻案。”
见裴长意一言未发,男人轻叹了口气,“我亦不想如此,只是你我都知道军需案背后牵连甚广,牵一发而动全身。”
“现在我们只能先忍耐……”
“若忍无可忍呢?”裴长意眼神冷漠又沉稳,嘴角克制隐忍,眉头紧皱,黑眸危险地眯起。
他薄唇微启,语气平静而坚定,“我要休妻。”
不过轻描淡写的四个字,像是一颗石头轻飘飘地扔进湖里,湖面上激起一层又一层的涟漪,湖水不再平静。
男人沉默了片刻,许久,他开口说道,“我知道裴卿的家事,我不该置啄。”
“可你的妻子徐瑶夜乃徐御史之女,此刻若是休妻,你我布局已久,岂不是功亏一篑?”
男人的态度比方才更软了几分,“长久以来的布局,你所费心力,智谋之高远,你可忍心放弃?”
男人隐约觉得,裴长意的态度和之前不同了。
他此番的忍无可忍,可是为了另一个女人?
屏风后的男人端起茶盏,却未曾入口。
他很想问问裴长意,为一个女人放弃他们布局已久的大业,可值得?
可他转念,并未问出这句话。
他很了解裴长意,若是他做了决定,那这个女人便是值得的。
果然不出他所料,裴长意一双狭长的凤眸微微上挑,眸底深处是全然的漫不经心,薄唇微启,眉梢稍扬,看似慵懒随性,却有一股睥睨天下之气。
“我有把握,鱼和熊掌,未尝不可兼得。”
军需案,书生案,背后牵扯无一不和徐瑶夜和徐家有关。
待裴长意越查越深,才发现背后之人不止是徐御史,牵连更广。
他一直没有动徐瑶夜,长久以来的容忍,都是为了布局,将幕后最大的那条鱼引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