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从皱眉哼了一声,众人不敢再笑,环顾阁内,却发现俞大猷已然不在,不知是何时溜走了,可众多弟子一直在在外守着,并没有发现俞大猷偷偷跑出,这坑内也是个死洞。就算是中途从天窗逃走也不可能无人注意。阁内只看见地上放着一本书籍,上面留了个字条,写到“俞大猷逊尧敬奉”,一看书籍封面写着《剑经》二字,便是昨日定下赌局时俞大猷所说的秘笈,普从心中疑惑,若是他进来没有做盗窃抄录之事,在藏经阁内挖个深坑大洞要干什么,又为什么不告而别还留送秘笈,于是当即吩咐众弟子细细查看藏经阁各处。
少时,一个藏经阁管事弟子跑到普从面前说道:“方丈!这贼人有果然有诈,他故意将一些书籍胡乱摆放改变位置,想瞒天过海,弟子查明,少了一本《洗髓经》。”这《洗髓经》”是少林创派祖师达摩在嵩山苦修悟道时所创的内功心法,与《易筋经》并称少林两大显学,是武林人士梦寐以求的至宝,这管事弟子多年看管藏经阁,他有过目不忘的本领,阁中所藏他无一不烂熟于胸,普从断定俞大猷此番前来必定是一早想好了偷取内功经文,本想事成之后遁地逃走,但是发觉行不通,便又用什么别的办法逃走了,即刻吩咐众弟子去搜山寻找俞大猷。
普从正想着俞大猷到底是如何逃出,师弟普性走到他近前说道:“方丈师兄不觉得此事蹊跷吗?这俞大猷虽有些浑行,却是江湖上有头有脸的人物,昨日看他武功修为武林中已然少有敌手,即便不研习《洗髓经》上的功夫,刻苦练习本门内功也已经足够了,更何况各门各派武功路数全然不同,很可能相冲相克,内功根基断不可胡乱研习。他这么大费周章的进入藏经阁,难道就只单单为了拿走了这么一部经文?这人颇有心思,不得不防啊。”
普从一想确实如此,说道:“师弟所言有理,但是现在也并无别的解释,想是此人贪得无厌,有心炫技羞辱少林,当下夺回本门秘笈才是头等大事,幸亏师弟昨日早有防范,有那个人在,必定能够能够顺利截住这贼人,夺还经书。”普性听罢点头称附不再进言。
俞大猷一路悄声飞掠,避开了寺内少林众僧,依照上山时所走后山小路,凭借其高超的轻身功夫已然下到了后山山脚,他此番力挫少林赢下赌局,必然江湖扬名,虽然受了些伤,但是事情总算如愿办妥。他摸摸了怀里的东西好生得意,拍掉身上的落叶,找到了昨日凌晨上山前藏于山脚下的包袱行礼,取出一件新衣换上,他知道普从发觉有异后一定会派人追赶,不敢多留。正要起身离开嵩山,突然听到上面山坡密林中有声音,他只道是追兵已到,心中大惊这帮和尚如何这么快找到他踪迹,抬头一看却发现是一个灰色的东西从陡坡上快速翻滚下来。
那东西估计是从很高的地方一路滚下,速度很快,快到近前俞大猷看清那竟然是一团裹着的棉被,他觉得好奇一跃而起伸手接住了抱在怀里,这棉被裹成柱子形状颇有些分量,俞大猷正要打开一看究竟,突然这被子自己动了起来,里面发出一阵闷声“奇怪怎么停了?”俞大猷惊奇,怎么这么小的棉被里面竟然藏了个人?他只怕其中有诈急忙把被子一扔,一跃到丈外观察。
那被子一落地,里面又是一阵声音“怎么又动了!摔死我了!”然后便又不动了,过了一下,那被子又剧烈得颤动了起来,里面好像有东西在挣扎急欲从里面出来,但是折腾了半天也出不来,俞大猷看着不耐烦,上去一把揪住棉被一角猛地一抽,被子顺势一转便开了,其中的东西也一起翻了个跟头。
俞大猷仔细一看原来这是两层厚棉被,里面竟然裹着一个小和尚,那小和尚趴在地上,看了看四周,确信已经落地,站起身来拍了拍土,抬头一瞧俞大猷,盯着他笑着说道:“嘿嘿,我本来还担心追不上了,这下可让我逮你了。”
俞大猷一愣,看着这小孩子眼熟,转念一思索想起来了,原来是他昨日在少林后门处戏弄的小和尚宗擎,当下困惑不已,开口问道:“这不是昨日见到的小师父吗,你怎么这样子从山上滚下来了?你说是来抓我的?”宗擎也不怕他,依然满是笑脸回答道:“对呀我就是专门来找你的,我想拜你为师学功夫!”俞大猷更是不解又问他:“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宗擎说道:“昨日我看你一个人居然就把我们少林寺那么多师叔师祖们全部打倒了,连方丈打架都不是你的对手,我就想拜你为师,我今天早上没去扫地悄悄跑到藏经阁去,正好看到你一个人进去了,过了好久方丈他们也突然全部都跑进去了,他们刚一进去就看到你从阁顶的天窗跳了出来,向后院方向去了。我猜你下山的时候肯定还是和上山走同一条路,可是我下不去,今天一早就把我和宗如师兄的棉被都偷偷拿到了后门,一路跟在你后面然后把被子全部裹在身上滚下来了,可没想到这么危险,这一路下来没少撞到石头松树,疼死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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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大猷听完他这话当真是哭笑不得,原来他刚一进入藏经阁内便已经想好了脱身之法,他在阁内拿好东西后,便小心撬开地砖挖了个大坑,又故意在坑内又挖了个几尺浅洞引得众人注意力,然后跃到阁内顶部天窗处,一直等到时辰到了。
普从众人开门之后,皆被眼前坑洞吸引查看,俞大猷趁着众人刚刚走入阁内注意力全在他设计的小把戏上,翻身从背面天窗跃出,阁外还没走进寺内的僧众也因为好奇去看阁内坑洞离藏经阁太近,看不到高处天窗,俞大猷身法又快,故而造成了凭空消失的假象,他这一下声东击西不过是小伎俩,普从一干人等还以为他用了什么了不起的手段不知何时早早溜走了,但是远远偷看的宗擎却是看得一目了然。他入寺之时只有宗擎、广智二人知道他从何处上山,其余各处僧人全被昨日比武吸引没有在意。他这一番筹谋骗过了少林方丈,骗过了少林四圣,骗过了那么多少林高僧,却唯独被着一个不到十岁小孩子看到了,还跟上了自己,心中又好气又好笑。
他又问宗擎:“小师父你是少林弟子,为什么要冒这么大险跟我学功夫?”宗擎说道:“我看你昨天的棍法拳法比我们少林寺的大人们厉害多了,他们那么多人一起上也打不过你。我在寺内老受我那些师兄们欺负,师父师叔也不管我,你的功夫这么厉害,我拜你为师,就能学到好多好多厉害的功夫,以后再回少林寺就没人敢欺负我了,广慧师父也会觉得我有出息的!”他只是一个九岁孩童,尚不懂得江湖的师门规矩,只是一心想找个人学厉害的武艺,年幼孩童不知深浅危险,是以那密林陡壁也不害怕,裹着被子就滚下来了。他也殊不知武林中规矩森严,一旦从师断然难改,背叛师门另投他人也是大忌,想重回师门更是天方夜谭。
俞大猷不愿和他这在里消耗时间,少林弟子追兵不知何时会跟上,要是被发现说不定还误以为他挟持少林弟子,他身上还有伤一旦动手也是麻烦,便决定不管这小和尚了,说道:“小和尚,你回少林寺找师父去吧。”话音未落,身子已经掠到数丈之外。
他一路速奔,跑的一炷香功夫已出了少室山,停了下来,嵩山群岭险峻复杂,但出山之路只有一条,他想来那小和尚和少林追兵已然被甩的老远,他为保存体力便放慢速度,一路走出去。行至转道去嵩阳书院的三岔路口马上便到天泉亭时,听到有人吟诵到:“清川带长薄,车马去闲闲。流水如有意,暮禽相与还。荒城监古渡,落日满秋山。迢递嵩高下,归来且闭关。”
俞大猷认识此诗,乃是唐朝诗人的王维归隐时所作,闲适悠然,这吟诗者在山涧吟诵,气息悠远不止境界仿佛无我,虽不震耳欲聋却充盈空谷声声扣人心肺,内力修为叹为观止。俞大猷不知究竟是何人,他有伤在身不愿多生事端,只想快快离去。
走到亭前,看到中间站着一人身形修长,打扮似儒似道非儒非道,眼神明厉如剑鼻形挺拔如峦,两鬓美髯唇朱带笑,看着虽似有五十来岁,但年轻时必然也是个难得的美少年,风度翩翩神采奕奕,前一眼仙风道骨,后一瞥尔雅名儒,虽然已经年长但是精神矍铄,四肢健硕有力气宇轩昂,竟然还颇有将帅风采。俞大猷眼光如炬,一眼便知此人非同小可,也不再看那人暗暗握紧铁棍。
那人一直盯着俞大猷,看他没有理睬自己的意思,便主动走近说道:“尊驾可是‘万里神龙’俞大猷大侠?这是刚从少林寺下来吧,在下在此恭候多时了”俞大猷心中吃惊,他不曾见过这老者,他此番上山事先并未外传,此人如何知晓他是谁,还能在此拦截,不知是敌是友,先试探一番再说。说道:“前辈怕是认错人了吧,在下叫张贵,巩义县一挑夫而已,不认得什么龙什么侠的。前些日子俺娘打摆子病得厉害,今日俺便上少林寺给俺娘求福保平安,现在还要赶回去抓药呢。”
那人听言轻轻一笑:“尊驾真是孝顺,为母祈福起的好早,现在未到晌午,巩义距此四十里有余,尊驾此时已经行的一个来回还上下一趟少室山。看尊驾手中铁棍甚是不俗,挑夫用得这么精致的扁担,若是损坏磨损岂不可惜,还是说行走官道却要拿着一杆铁棍防哪处马贼的?”
俞大猷听罢脸色一沉,眼神严肃,他自知行迹已然败露再装无益,不管此人是谁,先发制人将他擒住再说。左手提起铁棍猛得一招“追风驰电”直点对方胸前“膻中”穴。
众人听罢,只道是那弟子遭了毒手,惊恐不已,谁曾想随即那弟子就摸着头就摇摇晃晃出来了,脑门上又青又肿,显然是撞上了什么,他含着泪花说道:“方丈,这坑内的洞浅的很,是个死洞不是通道,我刚一进去就撞上泥壁了。”众师兄弟看他灰头土脸脑门又青又肿样子甚是滑稽都忍不住轻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