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臭湿漉漉的头发,贴近他的脸颊。
一个声音在他耳边呵气道:“生!”
这口气极臭,阴凉带着些软和的虫类灌进耳朵,碾过耳道。
当年拍喜打生时,惊慌的盲女没能说完的话,今日对着顾长卫耳边给出了答案:“生的,有了!”
顾长卫瘫软在地,头被一双手死死抱住。
多年未曾修剪的指甲,在地窖地面上磨砺得粗糙满是污泥。
那指甲便按在顾长卫的太阳穴边。
女人声音沙哑地呢喃:“生,生。”
“生,生……”
这声音初时还只有一个,到了后来应和的越来越多。
“都小心!”
郑连急命众人点起火把,将火光汇集一处。
只见随着应和之声,黑暗中的地面蠕动。
松软的泥土中,猛然探出一只手。
这手上还带着泥中的根须和一些黑色甲虫。
抓挠了数下,泥土涌动。
一个个同样黑发披散,恶臭无比的身影,从泥中钻出。
它们压过枯黄蓑草,一边哭泣,一边朝着顾长卫爬去。
黑暗中只见得影影绰绰。
眼睛逐渐适应了黑暗的顾长卫,只觉眼前再次被黑影遮挡。
“生,生。”
这些从泥中爬出,还带着根须的黑影,一边回答着,一边冲顾长卫伸出手来。
“饶了我吧!”顾长卫发出无用的讨饶声。
他想哀求,却发现自己一时已经记不得盲妻的名字。
无数生、生的声音汇聚,传进了他的耳朵。
“不生了,饶了我。”
顾长卫耳朵里爬进了什么东西,软乎乎的身子在他耳道内蠕动。
他听东西好似隔着一层膜,听不太真切。
身子也被一只只手拽住,动弹不得。
他整个人平贴在地面。
背脊靠着割人的蓑草好似喜床。
那些掉下的蛆虫,泥里带的甲壳就如他当年兜在衣摆中的红枣花生。
抱着他头的那双手越来越用力。
弯钩似的指甲,一点点,用缓慢得让人惊惧的速度,按进了顾长卫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