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家娴说:“情况不同。长乐坊的原住民基本都是老人家,我觉得,对于老人家来说,他们对钱的需求……不是排在第一位的。”
郁贲也到了,大步向关晞跑来。当着郁贲的面,关晞说:“陈家娴,你觉得,周烨谈崩的根源在哪里?”
郁贲看向陈家娴。
陈家娴知道,这是关晞给她的表现机会。她感受到大老板的目光,按捺住砰砰跳动的心,思索了一下,认真地说:“关怀。”
她指了指眼前围堵在咨询台前的老人们。他们不会操作手机,没办法分诊,报道,缴费,但人工窗口越来越少,他们只能拥堵在大厅里。
陈家娴说:“他们需要关怀。因为时代发展忽略了他们。我们的时代,缺乏足够的适老设施。”
……
人,如何保证,自己不会被时代抛弃?
三个人站在门诊大厅,四下都是乱哄哄的人流。陈家娴的声音不是很大,却清晰地钻进另外两人耳中。
郁贲的眼神落在陈家娴身上,有如实质。
陈家娴看向关晞,关晞递给她一个肯定的眼神。于是陈家娴放下心,鼓起勇气,继续往下说:“我听了事情的经过。无论是之前的旧改谈判,还是对江伯、孙伯两位老人的关怀,还是刚刚的探病,我完全没有感到卓秀集团对老人家的关怀。我只听到了钱。”
陈家娴忍了又忍,终于忍不住发问:“我们做的难道不是文化产业吗?我们的文化,不应该去关心人吗?”
郁贲看着陈家娴年轻的面孔,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Z世代的年轻人,往往更加关注社会公共议题,更理想化,她的直率仿佛打了郁贲一闷棍。
关晞替郁贲发问:“钱不重要吗?”
陈家娴诚实地说:“重要,但也傲慢。”
……
傲慢。
陈家娴有些恍惚。
精英的傲慢,有钱人的傲慢,大公司的傲慢,阶级的傲慢,不自知的俯瞰视角带来的傲慢。
终于还是说出来了啊。
……
郁贲的面上看不出表情。
关晞又替郁贲发问:“如果是你,你会如何做?”
陈家娴又感受到郁贲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倾听。”她斩钉截铁地说,“去倾听街坊们真正的需求,设身处地替街坊们着想。关怀。”
关晞继续问:“比如?”
陈家娴毫不犹豫地说:“炒粉江伯摔倒的根源,在于老旧的排水系统,那我们就承诺重新修整排水系统。孙伯是手打铜匠人,心愿是将中国打铜发扬光大,我们可以邀请打铜孙伯的作品入驻新开的文创商店入驻,分成比例再约。金阿婆是西关小姐,在西关住了一辈子,对这里有感情。我们的样板街设计方案,必须拿给她过目,征求她的意见,让她为自己的居住地做主。”
陈家娴最后说:“我想,这是旧城改造,改造原住民的家,怎么能把他们排除在外呢?我们不是建新盘。卓秀需要了解原住民想要怎样的家园。郁总,这是他们的家,我们要把家还给他们。”
把家还给居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