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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工程部同事来喊陈家娴:“喂,记得今天把工人劳保用品发下去。”
陈家娴下意识点头。
这不是项目秘书的职责,但她希望每个人都满意。
陈家娴清点好工人的劳保用品,安排人发放。
从库房出来的时候,潘乔木的助理韩方叫住她:“这是招商部送你的离职礼物。”他递了个窄长的盒子给她,想了想,压低声音补充了一句:
“你不谢谢乔木哥吗?他亲自给你买的。”
……
谢谢潘乔木?
……
陈家娴看到盒子上印着雅诗兰黛的logo。
他还要她感恩戴德吗?
陈家娴死死盯着这个细长的盒子,她想把它砸烂在地上,再踩上几脚。她想愤怒地质问潘乔木,究竟把她当成什么?
人是工具吗?
我是工具吗?
但她有苦难言。在这件事中,每个人都认为她应该谢谢潘乔木,因为他慷慨又慈悲,对她仁至义尽。
陈家娴心中如同有火烧灼。
她痛得快要死掉了。
疼痛的灵魂浮在半空中,看着年轻的身体笑着收下礼物。
“谢谢。”她小声对韩方说。
……
临下班的时间,陈母给陈家娴打来电话,小心翼翼地问:“今晚回家吃饭?”
陈家娴已经很久没有和家人吃饭了。她站在食堂里,单手端着餐盘,另一只举着手机:“哦。”
陈母求她:“你不能一辈子躲着你爸。妈做了你爱吃的虾,乖女,回来吧。”
陈家娴对着已经花出去的6块钱餐费,叹了口气。
回到家,陈母在狭小的厨房里忙碌。陈父和陈家豪一左一右坐在沙发的两端,各自拿着手机在玩。
母亲永远是家里的灰色影子。
她的生命就像厨房案板上那堆破掉的猪血肠,血一滴一滴渗了满地。
……
沙发上倒扣着一本薄薄的册子,是易卜生的戏剧,《玩偶之家》。
陈家豪说:“最近粤剧社要演出,排《玩偶之家》,娜拉出走。”
陈家娴惊诧:“粤剧还演西方戏吗?”
陈家豪笑嘻嘻:“我们请了一个老师,帮着排实验粤剧。这是新的尝试——对了,姐,我们缺人,你能不能帮忙,顶一下啊?”
陈家娴说:“我要上班。”
陈父嗤笑一声:“她哪里会唱粤剧。”
陈家豪说:“怎么不会?其实我姐嗓子比我好。”
但陈父觉得女孩高声喧哗不雅,一直要求陈家娴在家里保持文静。
陈母问:“什么玩偶之家?谁出走?”
陈家豪说:“一个叫娜拉的女人,不想被驯化,渴望着完整的自我,所以她选择离开丈夫,离家出走。”
陈母懂了:“哦,讲离婚的啊。娜拉交社保了没?”
陈家豪咳了一声:“娜拉,呃。没交社保。她出走以后,这个故事就结束了。作者也没说。”
陈母撇嘴:“娜拉都没有医保的呀。以后也没有退休金呀。她怎么生活?”
她转回厨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