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老头儿胡子都被烧没了,身上只套了条裤子,这会儿露着干瘪的胸膛跳脚大骂,“哪个天杀的,烧了我家院子!我要告官,我要抓了他下大狱!”
钱家儿媳妇抱了两个孩子,正哭得伤心突然想起一直没见自家男人的影子,赶紧四处张望,嚷道,”大炮呢,谁看见大炮了!“
钱老头儿也慌了,呲这一口大黄牙又要嚎哭,结果人群外却时有人喊道,“大炮在这呢儿,我早起去山上看套兔子,回来时候就见他躺在山神庙外边。”
那村人是个身材魁梧的汉子,说着话就把钱大炮半拖进了院子。
钱家人赶紧围了过来,好不容易浇水掐人中才把钱大炮折腾醒了,不想他开口就惊叫道,“山神奶奶饶命,小人再也不敢了,山神奶奶饶命。”
说着话,他又翻身跪倒磕头,那虔诚惶恐的模样,看得所有人都是怔楞不知说什么好。
吴里正方才指挥众人灭火,累得坐在地上缓气,这会儿见此就皱了眉头,高声问道,“钱大叔,你家这火到底是怎么起的?可是灶头里的柴火没灭干净?”
不等钱老头儿应声,大炮媳妇儿却是不敢担着罪名,第一个开口反驳道,“里正,你可不能随便说话!家里灶头是我管着,哪日不是好好的?昨晚睡之前,我还多看了两遍呢,谁知道怎么就突然烧起来了!”
吴大胜被这婆娘堵得恨不能翻白眼,想呵斥几句又觉没脸,只得耐着性子转向钱老头儿,“这火看模样是三座房子一起烧的,也没嗅到什么油味,瞧着不像谁故意使坏。大叔好好想想,到底怎么出的事吧。”
钱老头儿也是纳闷,但瞧瞧冒着青烟的院子,半生心血都付之一炬,他又疼得什么都顾不得了,一口咬定有人纵火。但一来谁也没抓到纵火贼,二来钱大炮还跪在院子里给山神奶奶磕头呢。
这事情就有些耐人寻味了,有村人开口想说话,但眼角扫到手里拎着水桶,衣衫石头的丁老头父子三个,就又把话头儿咽了回去。
吴大胜平日也不喜钱家为人,这会儿也懒得同他们耽搁时候了,起身拍拍屁股,大手一挥,“钱大叔既然认准了有人纵火就自己查吧,只不过进城告状这事要慎重,毕竟县老爷也要看真凭实据,否则一个诬告的罪名也要打板子或是劳役,你自己考量清楚了。”
说罢,他就要回家去。钱老头儿却是急了,一把拉了他,央求道,“里正啊,你可不能这么走啊。我们家里这个样子,以后要怎么活啊,你可不能见死不救啊!”
里正微微皱了眉头,心里即便在厌烦,也知道这事不能不管,于是只得冲着一旁的村民们说道,“都是乡里乡亲,如今钱家有难,大伙都伸把手吧。家里粮多的就送几斤过来,家里板凳桌子有闲着的也借来用用。等过一会儿火灭尽了,再帮着在墙角支个窝棚吧。”
众人都是点头,转而提着水桶之类散去了。
丁老头儿带着儿子回了家,吕氏正往桌子上端饭菜,听得钱家烧成了白地,她解恨的咧了嘴,末了瞧着两个白胖的孙儿孙女,还有挺着肚子的闺女,到底还是装了一脸怜悯,应道,“一会儿我盛几斤包谷面,大宝她娘你送去钱家吧。”
“知道了,娘。”刘氏昨日在铺子里也没少受钱家人的闲气,这会儿听得婆婆派她去看热闹,立刻就应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