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很快,浓烈的太阳转向西边,力道也渐渐变弱,虽然天还亮着,太阳底下已然坐不得。清雅命人将东西都搬进内殿里,珉儿过来看了眼锦绣,什么话也没说,带着云裳就走了。
太阳渐渐西晒,坐在树底下的锦绣便再也晒不到太阳,树荫底下的寒冷,让她开始无法专心于手中的活计,十指变得僵硬,身体也冻得直哆嗦,可上阳殿里的宫女太监走来走去,谁也没管她。
一个时辰,又一个时辰,起初迅速就绣好一片前襟的人,此刻一朵花折腾半天也只见几片花瓣,皇后的大氅厚实柔软,若盖在身上必定能御寒,可这是皇后的衣裳,锦绣怎么也不敢拿来取暖的。
天越来越冷,更渐渐有了风,上阳殿的后院虽有四面墙堵着,可朱漆竹桥下是活水,外头的风乘着水进来,冰冷地往人身体里钻。锦绣已经浑身哆嗦,冻得嘴唇发白,此刻唯一温暖的,就是她流下的眼泪,只是风一吹,脸上的皮肤像是要皴裂了。
内殿中,珉儿正专心致志地给祖母写信,火炉将殿内烘烤得温暖如春,云裳本因说要静一静,被皇后允许她在一旁发呆,但这会儿发呆的人却时不时走到外头,又慢悠悠走回来,像是有话要对皇后说,欲言又止的模样,全写在脸上了。
“你心疼她吗?”珉儿手中的笔枯了,命清雅再拿新的,腾出手来磨墨,眼眉间慢条斯理的冷漠,叫人心生敬畏,她问云裳,“我说过不许你插手的,当然她现下是你府上的人,你实在要管,我也不会拦着,你要不要去把她带进来烤火?”
云裳看到皇后的目光,那仿佛不经意地抬眸,却震得她说不出话,这个人当真和自己同龄吗?可她的心智,仿佛还不及皇后一分。
清雅重新拿来了笔,轻声道:“娘娘,天黑了,外头已经看不见了。”
“天黑了,这么快?”云裳刚才去看,还有几分光亮,这深冬里的天,真是说黑就黑。她再到门前去看,只能依稀辨别出树下有人影,更是因皇后特别吩咐,院子里平日里会点的灯,今天全免了。
珉儿悄无声息地走到了云裳的身后:“你是要去带她进来烤火,还是在这里等我去问她一个究竟?”
云裳根本没得选择,忙退后了几步道:“我听娘娘的。”
珉儿道:“这也是最后一次,将来将军府再出任何事,我都不会管了,皇上也是如此应许我的。”
江云裳把脸埋得低低的:“是。”
珉儿从清雅手里拿了一盏灯,肩上披了大氅,脖子里围了白狐围脖,慢悠悠走来树下,娇弱的人已经缩成一团,没绣完的大氅始终还堆在她面前,她没敢盖在身上。
珉儿把灯笼放下,拿起氅衣盖在了锦绣的身上,奄奄一息的人缓缓睁开双眼,惊恐地念了身:“皇后娘娘……”
“今晚能绣完吗?”珉儿明知故问,但见醒过来的人泪水涟涟,这一哭,冻得僵硬的脸上,恢复了几分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