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不成答应杨侗,里应外合吗?
当时他已经得知了李密的意图,正设计要借此机会,除掉李密,为李神通游说山东而创造条件。
言庆自以为心肠很硬!
反正历史上,那皇泰主最终死于王世充的手下,自己不过是旧事重演而已,又有什么负担?
可是,当他看到杨侗的那份遗言时,却忍不住痛哭失声。
许多人都以为,李言庆之所以哭,是因为他忠于隋室,为杨侗而悲伤。可言庆自己心里清楚,他是因为愧疚,才会如此。五年前的那一晚,他和杨侗匆匆见了一面,此后再无联系。
那时候的杨侗,还只是一个十二岁的孩子,给言庆留下的印象,并不深刻。
也许萧皇后近乎妖孽一样的美艳,印象更深刻一些吧……也就是在那天夜里,言庆保证,会辅佐隋室。此后,他因为这一诺,而步步高升,从一介白身,而一举成为黑石关鹰扬郎将。
这里面固然有杨广的赏识,但更多的,还是萧皇后和杨侗推动。
原本以为,自己不会悲伤,可当他真的面对这一切时,他的心里却生出几分悸动!
我,李言庆……前世今生加起来,已活了一甲子。可是我却无法完成对一个孩子做出的诺言,甚至还厚颜无耻的算计这个孩子。甚至我还为此而得意洋洋,我所做的这些,真对吗?
他不敢去想,一个人躲在竹楼里,彻夜未眠。
站在窗前,脑海中不断浮现出张胤……哦,他本名叫卢胤,是范阳卢氏子弟。卢胤在大堂时,涕泪横流时的那份场景,还有卢胤颤声叙述的经过。
“陛下深知,无可幸免,故在佛前许下三愿。
……李郎君,陛下求佛祖保佑郎君,为他报仇雪恨。还有云定兴、王行本……实禽兽也!”
云定兴,王行本?
李言庆牢牢记住了这两个名字。
可是,当卢胤痛斥王世充等人乃禽兽时,他这心里,也不由得微微颤抖。
王世充他们是禽兽,可自己呢?
李言庆双手握住窗棱,强抑心中的那份激动。
竹制的窗棱,在他手中破碎。锋利的竹刺,刺入手中,使得他双手,鲜血淋漓。慢慢的,李言庆蹲下身子,跪在窗户前,低声的抽泣起来。这心灵上的折磨,让他有些无法继续承受。
没错,前世为官,他曾见过无数次倾轧。
可那种政治上的倾轧,虽然惨烈,却还达不到这等残忍的地步。罪不祸及家人,在政治斗争中基本上无法适用。任何形式的政治斗争,都不可避免的令家人遭受波及。但是至于死?李言庆真没有经历过。也许只有在记忆中的动荡年代里,有过这样的事情。而随着社会发展,更多时候讲求的是政治上的平衡和妥协,虽有赶尽杀绝之说,可取人性命却极少出现。
而现在,一个十七岁的少年竟……
原以为自己已经习惯了这时代的一切,到头来却发现,自己还不够冷酷,不够残忍。
“相公,你在楼上吗?”
楼下,传来了朵朵的呼唤声。
李言庆连忙抬起头,伸手擦去脸上的泪水。
本来,他昨天回来以后,应该和妻眷团圆。可因为杨侗的事情,让他实在是无法承受,一个人躲到了竹楼里,想要求取片刻安宁。
脚步声传来,听上去有些凌乱。
朵朵最先登上竹楼,在她身后,裴翠云和无垢,紧紧跟随,而小念则走在最后面。
“养真,你怎么了?”
李言庆转过身,回身笑道:“没事儿,只是被风迷了眼睛。”
“相公说谎话,外面哪有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