偃师有八景,首阳晴晓当属第一。
李密站在山顶,远眺东方。只见霞光如凃,斑斓绚丽。一轮红日,喷薄而出。他负手而立,任由山风吹拂衣袍抖动,如挺拔苍松,卓尔不群立于山巅。在他身后,王伯当、蔡建德两人默默而立,陪着李密一动不动的站在山顶,直到那红日当空,把明媚阳光,洒满大地。
“回去吧!”
李密转身,朝着王伯当和蔡建德说了一句之后,偱山路默默而行。
昨晚,李密突然兴致勃发,说既然到了偃师,若不看一看首阳晴晓,岂不是白来一遭?于是连夜叫上了王伯当和蔡建德陪同,一同登上首阳山看日出。可实际上呢?王伯当和蔡建德很清楚,李密与其说是在看日出东方,到不如说,他在远眺荥阳。
随着李王之间的战事趋于缓和,偃师也迎来了一个难得的和平时间。
只是这座城市,几乎已经被李言庆一手搬空,以至于李密虽然占领了偃师县,却感觉不到半点开怀。
他无法就地征兵,那只会让残存不多的偃师人,离开偃师。
所以他只有从他的领地不断调集兵马。一座千年古城,如今竟变得和一座军镇一样。放眼看去,除了士兵还是士兵,丝毫看不到半点活力。李密甚至怀疑,他从李言庆手中接过这座古城,究竟是对还是错?从目前来看,他的确是离东都近了,可对于他的野心,似乎毫无帮助。
杨广被杀之后,举天下义军,纷纷在寻求一个道义上的制高点。
李渊在长安挟天子以令诸侯,王世充在洛阳挟天子以令诸侯,宇文化及则在江都,挟天子以令诸侯。
而丹阳郡,又有萧太后扶立的承启帝杨过。
一时间天下出现了四个帝王,也使得各路人马,可选择的对象增加了许多。
君不见,桀骜不驯如杜伏威那般,也投降了丹阳郡?
的确,这些帝王没什么了不得,也没什么大本事。可投靠这四人,却能获得一个绝佳的名声。
宇文化及敢弑君,却不敢妄自篡位。
若没有一个道义上的制高点,只怕日后必被钉在耻辱柱上。
李密虽远在偃师,却可以感受到他麾下数百郡县官员内心里的蠢蠢欲动。难道真就要以一个反贼的名声,来名留后世吗?李密在犹豫,在迷茫,在不知所措……他甚至不知道,自己之前所做的一切努力,究竟是好还是坏。不过从目前而言,王世充和李渊给他的压力,让他有些喘不过气。
假如……
假如没有那该死的李言庆,说不定现在我已经马踏东都,何至于似现在一样,进退维谷呢?
李密想到这些,不由得在心里,叹了口气。
远处,马蹄声阵阵。
一队骑军,风驰电掣般来到了李密跟前。
“王上!”
“李君羡,你这是作甚?”
那为首的将领,正是李密麾下新招揽来的一员大将。
此人名叫李君羡,武安人。黑石关大战后,郝孝德败退河内,李君羡慕名而投。不过到了郝孝德帐下,李君羡才知道,这家伙竟然已反出瓦岗。可他既然投靠过来,也不好再去改变。于是就在郝孝德帐下充当一员骑将……郝孝德欲复归瓦岗,不想在牛渚口被徐世绩一举击溃。李君羡陪着郝孝德,一路败退至白马。郝孝德走投无路,欲渡河而逃。可李君羡却不愿意再跟着郝孝德继续逃亡,就在白马趁机与郝孝德分开。徐世绩紧随郝孝德,渡河杀至汲郡。而李君羡则带着百十余骑,投奔到了李密帐下,并被李密看重,以为心腹大将。
隋时,中原本不缺马。
特别是在杨广击溃吐谷浑,设置西域四郡之后,更获得了大量马匹。
然则三战高句丽,国力大损,同样也使得马匹出现大量短缺。而后各地匪患不绝,战火不息,这战马也就变得越来越少。如今,各路义军中最不缺马的,当属金城郡薛举和武威郡李轨。即便是李渊,自太原起兵的时候,麾下也不过数千骑军而已。至于中原,更加稀缺。
李言庆如今有兵马三万,可骑军却不足三千。
王世充兵马数十万,骑军不满八千人。李密更惨,刚开始还好一些,但到后来,也变得极为稀少。还是窦建德设法从塞外为他购来了四五千匹战马,勉勉强强,凑足万骑之数。所以,李君羡带着百余骑投奔,不亚于一支千人队。李密自然很开心,对待李君羡也不同于旁人。
李君羡下马说:“大王,鲁总管今日在城外巡视,于哨卡处抓到一可疑之人。
鲁总管说,此人似是阴人,并且从他身上搜到一封书信……鲁总管命末将立刻前来,通禀大王。”
阴人,也就是宦官太监的代名词。
李密一听这话,立刻明白了鲁儒宗话中的含义。
这个太监,是从东都洛阳而来……
“立刻与孤回城。”
李密二话不说,打马扬鞭。
李君羡王伯当蔡建德三个人也不敢怠慢,紧跟着李密身后,飞驰而去。
一到府衙门口,李密就飞身跳下战马。
鲁儒宗急匆匆跑出来,与李密施礼后,低声道:“王上,这阴人受王胡子派遣,前往荥阳面见李言庆。不过我从他身上搜出两封书信……王上绝对想不到,其中一封竟是皇泰主所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