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周臣索性闭上眼睛,不再慌张。
不一会儿,轿子落地。
“柳先生,得罪了!”
说罢轿帘一跳,柳周臣大着胆子,走下轿来。
眼前是一座华美府邸。不过看样子是在侧门外,不远处可以看见秀美动人,波光粼粼的洞林湖。
柳周臣深吸一口气,迈步走进侧门。
却是一个花园,一条小径尽头,隐隐可看到一座阁楼似地建筑。身后的门,随之被合拢上。
柳周臣沿着小径往前走,很快就来到了阁楼跟前。
是一座竹楼,分上下两层,可眺望洞林湖。楼下,站立一派雄壮的卫士,一个个面无表情。
二楼竹窗外,垂着帘子,半掩窗棱。
这样既可以保持楼上的通风,不至于气闷,又可以欣赏远处景色。最重要的是,柳周臣站在楼下,看不清楚楼内的状况。
一团白乎乎的东西从竹楼里跑出来,仔细一看,却是一支看上去非常可爱的白色小獒。
柳周臣一眼能认出来,这是吐蕃地区特有的獒,颇为名贵。只是他倒不会惊奇,因为世胄门阀家里,多有养獒斗犬的习惯。
“柳先生,主人在楼上恭候。”
一个三旬清瘦男子,微笑着侧身相让。
柳周臣稳了稳心神,故作轻松的朝那清瘦男子微微一笑,迈步走上门廊。
竹楼的一层,摆设很空旷,一眼可看过来。
正对门是一张唐人商行出品的黄花梨木八仙桌,两边则是两张太师椅。
分南北两列,各有四张黄花梨木椅子,每把椅子中间,各有一张小案,方便说话时拜访茶水。这小小的摆设,却透出了主人家的细心之处。只是竹楼内的背景略显凝重,到处挂着素白纱幔。
“柳先生,请!”
柳周臣心里越发疑惑,迈步走上竹楼。
只见楼中央,摆放着酒菜。一个身穿月白色博陵长衫的青年,正背对着柳周臣,眺望洞林湖。
“李郎君?”
柳周臣一眼就认出了那背影,心中顿时大怒,“你这是什么意思?”
“十二年前,我止八岁,得长孙大将军厚爱,拜入霹雳堂门下。
当时正逢清明,安远堂动荡不已。郑氏家族内部,争斗不止,又有南来郑氏,试图剥夺安远堂堂号。祖父忠直,一直留在这里,为郑氏分忧解难。我本不想参与其中,却有脱身不得,于是来到荥阳,为祖父出谋划策,稳住了安远堂,还给祖父谋取了族老的位子……
这幢田舍,是郑公为奖励我出谋划策,而赠与我祖孙二人。
地点是祖父选的,房子是祖父一手建造起来。我知道,他生平两大愿,一是归宗郑氏,二者有朝一日可无忧无虑,欣赏这洞林美景……只是这房子建造以来,他却从未在这里住过一天。”
李言庆说完,转过身子,慢慢走到食案旁坐下。
“柳先生,酒菜早已备好,还请入座。”
“李郎君,你且先说清楚,你到底是什么意思?把我绑到这里,莫不是就为了让我听你的故事?”
柳周臣怒声喝问。
可是李言庆却一副不在意的表情。
他从怀中取出一把匕首,放在了食案之上。柳周臣看到那匕首一怔,旋即脸色大变,脱口道:“绿珠匕?”
“朵朵让我问你:昔年绿珠盟誓,柳氏尚记否?”
绿珠盟誓,是当年北周臣子,为复辟北周,在赵王宇文佑领导下,举行的一次仪式。柳周臣那年还未出生,但是却听父亲提过多次。他见过绿珠匕,据说是宇文佑之子的心爱之物。
柳周臣慢慢坐下来,但脸上依旧流露出不虞之色。
想必换做是谁,被人以这样的方式请来,心里一定不会愉快。柳周臣同样如此,坐在那里一言不发,也不用酒菜,只是瞪着李言庆,分明是在告诉言庆:我坐在这儿可不是怕你,是因为先父当年的盟誓。
言庆却毫不在意,用银箸夹了一块鲜嫩的鱼肉,放在口中慢慢品尝。
“这洞林湖里的鲤鱼,虽比不得黄河鲤鱼的鲜嫩,却是别有爽口滋味。我特意请本地名厨做出,柳先生不尝一尝吗?”
“洞林鲤鱼甚美,不过日日品之,也会厌烦。”
你别以为我会帮你!
老子在郇王府里,什么山珍海味吃不到?用的着被你绑过来,吃你这里的鱼吗?
李言庆笑了,把银箸放下,捻起一旁的手帕,蘸了蘸嘴角。
“先生以为,我请您来,是为何事?”
柳周臣道:“除虎符外,还有何事?难不成,你要帮助小郡主重建大周?”
“昨日之日不可留,大周已为南柯梦,朵朵心里也很清楚。
至于虎符嘛……先生以为,王爷能扣押多久?王世充与李逆已经交锋,战火迟早会波及荥阳郡。难不成郇王准备坐以待毙吗?能早一日准备,就多一日胜算。我无意与王爷争权,大家都是为了荥阳好,又有什么可争的呢?若先生不信,我可与您打赌,三日之内,王爷必会奉上虎符。不管王爷如何看待于李某,李某对王爷绝无恶意,他迟早定能明白这缘由。”
“是吗?你若不想得这荥阳,何苦与徐世绩合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