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言庆见到段达的时候,正逢段达和樊子盖交接。
原来,樊子盖奉命前往河东,段达将接替樊子盖的职务,为洛阳留守,与卢楚、元文都一起,辅佐杨侗。
这消息太过于突然,令言庆不免感到措手不及。
于是草草与段达回报,就告辞离开。段达呢,也表现的不太热情,似乎对李言庆不太感冒。
樊子盖,竟然要调走了!
他可是支持自己出任河南讨捕大使的职务。
如果樊子盖调走了,那岂不是说,三大辅臣当中,无一人可以支持自己?
李言庆出了卫府之后,犹自感觉有些头晕。
如果樊子盖走了,即便是说服了卢楚,恐怕用处也不会太大。毕竟,从段达对自己的态度来看,恐怕不会支持自己。杨庆是否愿意出面为自己说项,还在两可之间。如果元文都再不同意,那岂不是说,自己希望渺茫?
这关系,实在是太复杂了!
李言庆开始觉得头疼,准备回家和长孙无忌见面,好好商议此事。
行至通远市的时候,突然一个军校出现在言庆面前,拦住了他的去路。
“可是李郎君?”
“啊,正是。”
言庆看对方,一身戎装,不禁有些奇怪。
他如今在洛阳城里,似乎除了裴仁基父子,就不再认识什么人了。
裴家的家臣,自有其独特的标志,一眼可以认出来。而言庆这名军校,装束很普通,并非世胄家风。
军校拱手道:“我家郎君请李郎君借步一叙。”
“你家郎君何人?”
“李郎君过去见了,自然明白。”
言庆倒不害怕,会有人在这洛阳城里害他。
毕竟,他身为堂堂黑石府鹰扬郎将,也是正五品的军职。
想要为难他的话,这影响也着实太大。虽说杨广不在洛阳,可毕竟也算天子脚下,谁敢轻举妄动?
于是李言庆想了想,点头道:“请前面带路。”
梁老实带着十几名麒麟卫,落后三十步之外。李言庆和那军校在前面,走出通远市后,沿着洛浦河堤行走片刻,不一会儿的功夫,就来到一座小桥旁边。桥头,站立着数十名军校;而桥下,则停泊着一艘小船。
“李郎君请自登船,我家郎君,就在船上。”
看起来,对方倒也没什么避讳,否则也不需要摆出这么大的阵势。
几十个军校守在桥头,那目标是何等明显?即便是想要隐藏,也不太可能。对方越是如此,李言庆就越是好奇。他实在是想不出,这船上的人是谁。裴仁基?似乎不需要如此作为吧。
言庆想到这里,下马把缰绳丢给了梁老实,让他带着人,在桥头等候。
他登上小舟,却见船尾操舟者,也是一名军校。觉察到言庆的目光,那军校朝他点头,微微一笑。
李言庆也笑了笑,迈步上前,掀起布帘。
“樊将军!”
小舱中的陈设非常简单。
一张粗陋的席榻,一张食案,上面摆放着酒菜。
舱壁上铺着绸布,算是作为点缀。两扇小窗,纱幔随风飘舞,透出一种素雅的气息。
樊子盖就坐在食案旁边,正捻着一颗青梅,投入酒釜。釜下,有一个小火炉,炉火熊熊,酒香四溢。
李言庆曾经见过樊子盖,但是从未有过交往。
故而乍见樊子盖在船舱里坐着,还搞出一个青梅煮酒,让他颇为吃惊。小船不奢华,但是很雅致。不过樊子盖形容粗豪,坐在这等素雅的环境里面,多多少少,让人感觉到一些突兀。
“李郎君,坐吧。”
樊子盖小心翼翼的烹酒,头也不抬的说道。
烹酒,同样是一种古来雅事。
李言庆褪下靴子,迈步走进船舱,跪坐在樊子盖的旁边。
“我今天找你,可不是为了品论英雄。只是前两日看三国时,封逢青梅煮酒一章,正好看见园中生出几颗青梅,于是就有了一点兴致。人都说我樊子盖是个杀胚,不过呢,逢此雅事,也不免心动。听说你来洛阳,我就着人在这里等候。怎么样,可曾见过段姥姥?有何收获?”
樊子盖,和段达似乎不太合拍,竟公开称呼其段姥姥。
其实洛阳人都知道,段达好称樊子盖为杀胚,樊子盖则喜欢呼他做段姥姥。
李言庆心里暗自发苦,实不知樊子盖找他前来,究竟是什么用意。但他听得出,两人似有矛盾。那樊子盖现在把他找来,岂不是等于把自己,放在了段达的对立面?若早知这样,言庆定会设法拒绝。
不过既然已经来了,言庆也不好再后悔。
心里暗自叹口气,说道:“段将军似乎对小将颇为不满,言辞之间甚冷淡。所以小将汇报完毕之后,就告辞离开,何来什么收获?”
“哼,果然如此!”
樊子盖笑了,“段姥姥看起来,已经做出了决断。”
他从釜中舀了一勺酒,给李言庆面前铜爵中注满,而后扭头轻声道:“开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