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真人,他就是我曾与您说过的郑言庆。六年前您途径洛阳,未能与他相见……”
道人一摆手,手指不断变化,目光依旧落在郑言庆身上,语音极为轻柔道:“你究竟是谁?”
“我……”
不知为何,言庆这心里,陡然一颤。
他想要开口,可是话到了嘴边,却又不知如何说。
我是谁?
我是郑言庆,可我明明叫李建国?我是李建国,却明明是郑言庆。
“我是我。”
道人一怔,嘴角浮起一抹笑意。
而老僧昏暗的目光,也随之一亮,旋即又黯淡下去。
“袁真人,你这是做什么?”
“哦,无他,儿戏矣。”
袁真人呵呵一笑,目光收回,复又坐起来,伸了一个懒腰,“却是一场好睡,老和尚,咱们明日再接着比。”
“明日?”
老僧笑道:“只怕有些麻烦。明日一早,我当往成都府一行……袁真人,咱们这释道之争,已近半载,胜负未分。不过今日,有原道者拜访,不如咱们问问他,何为佛,何为道?”
袁真人扭头,向郑言庆看去。
“小施主,何谓释道?”
郑言庆那里会想到,他竟然在这里,遇到了这种释道之争。
嘴巴张了张,好半天他吃吃艾艾地说:“佛即是道,道即是佛。”
“哦?”
袁真人和老僧的目光,陡然间凝重起来。
郑言庆只觉身上有一块大石,那种奇异的压力,令他非常难受。
“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脑海中,陡然浮现出了一句后世耳熟能详的禅诗,言庆脱口而出,可说罢又有些后悔。干嘛要掺和到这种事情里?释道之争,多少年未能分出高下,他掺和进来,岂不是自寻烦恼吗?
老僧手中的木鱼槌,笃地敲在木鱼之上。
而袁真人似也色变,久久无语。
“然天道远,人道弥。”郑言庆犹豫了一下,接着说:“释道之说,我无所求,与我何干?”
“那你所求者何?”
袁真人立刻逼问。
郑言庆一怔,心中不由得也陷入迷茫。
是啊,我所求者,又是什么?
重生十一载,他从未认真的考虑过这样一个问题。
不管是他剽窃诗章,亦或者习文练武,所求者不过是为了日后能抱住李二的大腿,能逍遥快活。
可是,这真是他所求吗?
思绪一下子变得混乱起来,郑言庆坐在门廊上,久久不语。
孙思邈也没有想到,会变成这样的状况,不由得眉头一蹙,想要开口为他辩解几句,却见袁真人和老僧扫了他一眼。两人同时轻轻摇头,而后端坐于门廊上,眼皮子一耷拉,似是入定。
孙思邈虽然不知道这两位是搞什么鬼,可是考虑到他二人的身份,还是闭上嘴巴。
时间一点点的过去,不知不觉间,已是午后。
郑言庆坐在门廊上足足一个时辰,终于抬起头来,眼中流露出坚定的光芒。
“小施主,已有了答案吗?”
言庆点点头。
“愿闻其详。”
郑言庆起身,拱手一揖,“小子所求者,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这一席话,听上去有些光伟正,高大全。
但却是郑言庆发自肺腑之言。
前世在物欲横流,道德沦丧的社会中苦苦挣扎,有时候连自己是谁,都已忘记。少年时的伟大理想,还有种种誓言,随着物质生活的不断提高之后,却分崩离析,烟消云散……
言庆不知道,那究竟是什么原因。
当一个人无所信仰,无所畏惧的时候,物质就成了唯一的选择。
重活一世,他发现,自己或许可以改变一些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