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淑英在洞林湖畔只呆了一天。
正如她所说的那样,她只是来看看郑世安,除此之外,她没有在荥阳见任何一个人。
第二天一早,裴淑英就走了。
不过她还是留下了四名护卫和一个小厮,负责保护和照顾郑世安。而这简简单单的举动,又好像蕴含了无尽的深意。一时间,郑氏七房的目光,都集中在洞林湖畔小小的宅院里。
郑世安每天都干了什么,哪怕是在洞林寺烧香,磕了几个头都会有人盯着。
裴淑英走的第三天,终于有人按耐不住,敲响了洞林湖畔这所幽静雅致住所的大门。
“郑兄,您可真是悠闲啊。”
来人是二房族人,名叫郑祖行,论辈分,和郑世安同辈。
他是二房的族老,同时还有一个身份,那就是郑为善的父亲。以郑为善和郑世安两家的交情,郑祖行登门拜访倒也非常合适。即便是有人猜测他的用意,却说不出来什么闲话。
郑祖行轻车而来,只带着一个随行小厮。
郑世安把他迎入了大堂中,笑呵呵的说道:“二爷,您可是稀客,怎么有功夫来我这里?”
毛小念奉上酒水,然后就退了出去。
郑祖行趁机打量了一下这座中堂,装饰很古朴,没有什么奢华之处。
他笑道:“郑兄您这可是在责怪我吗?呵呵,说来我也却是有些失礼。您回来有小半年了,我还是第一次登门。不过郑兄是明白人,想必也能知道我的难处。”
郑世安连连摆手,“二爷这话说的,我怎敢责怪?”
“唉,自大兄故去之后,咱们这荥阳就一直不安生。我是有心帮衬一下,却没有这个能力。
对了,前几天我那侄女过来,也是行色匆匆,连见上一面都不成……”
算辈分的话,郑祖行和裴世矩算是一辈儿人。
而郑家二房的闺女,嫁给了裴氏族人,所以郑祖行称呼裴淑英为侄女,倒也不算过分。
他这样说,其实也是挑明了他的来意。
裴淑英是我的侄女儿,咱们说起来也是一家人。你们六房现在究竟是什么打算,总要和我说一下吧。好歹我儿子还在为你六房效力,咱们帮亲不帮理,但你得让我这心里,多多少少有个底儿才是。
事实上,早在裴淑英离去的当天,郑仁基已秘密和郑世安联系过了。
郑仁基也不清楚,这郑言庆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不过有一点却能看出,他的确是在想办法帮忙。这不,连裴家都出面了……虽说裴淑英没有去拜访郑仁基,但郑仁基还是能敏锐的感觉到,各房对他的态度,出现了一丝细小变化。
以前他去拜访别人,人家未必会见他。
但今天出门,却明显不同。虽然还没有得到什么确切的保证,但郑仁基能觉察到,各房似乎有些摇摆。
所以郑仁基登门,除了是打听郑言庆何时回来之外,最重要的是想要知道,郑世安有什么打算。郑仁基保证,如果这次六房能保住安远堂的堂号,就会推举郑世安入族老会。而郑世安呢,则是胸有成竹,表示出他会为安远堂尽心竭力的态度。
如今,安远堂堂号之争,虽说还是以郑仁基为主。
但实际上,已悄然转到了郑世安的手里。这其中究竟有什么转移,谁也说不清楚。
正因为不清楚,和安远堂走的最近的二房,不得不出面来打听消息。
“二爷,听说元皓要成亲了?”
郑世安不回答郑祖行的问题,却反问了一句。
元皓是郑祖行的兄长,也就是二房之主郑祖盛的嫡长孙,年十七岁,正要成婚。
郑世安大局不成,可是这顾左右而言他的本事,还有察言观色,拉、拍、唬、逗的水准却不一般。这也是做管家,必备的功课。他做了一辈子的管家,如今身后有人出谋划策,指点方向,郑世安把昔日的种种手段拿出来,自是得心应手。
郑祖行一怔,下意识的点头,“是啊,说好了过清明就具体商议。”
“听说元皓要和弋阳(今河南潢川)卢氏女成亲?”
“啊,正是!”
弋阳郡乐安卢氏,是五姓七大家之中范阳卢氏的分房。
郑世安笑道:“弋阳卢氏可是百年望族,虽说不是范阳大房,可是根基却极为深厚。元皓娶卢氏女的话,恐怕要开销不少……对了,听说大爷去年赔了生意?”
郑祖行脸色微微一变,苦笑着没有回答。
“小念啊,去把我房里的那个匣子取来。”
不知不觉中,郑世安已经主导了这一次谈话,并且占居了上风。本来六房想要继续把持安远堂,那最有可能得到的盟友,就是来自二房。但由于七房强势出手,以至于二房在此之前,一直犹疑不定,甚至连一个明确的态度都没有表露。
毛小念拿着一个匣子,推到了郑祖行手中。
“这是什么?”
“二爷打开看看,不就知道了?”
郑世安神态极为悠闲,笑呵呵的把匣子推到了郑祖行的面前。
匣子里,有三四张图纸,还有一份契约。仔细看,赫然是郑家冶铁作坊的契约。
“郑兄,这是什么意思?”
“这是我家言庆设计出来的东西,已经献给了大公子。
冶铁作坊如今不景气,但若是经营这物品,自然会财源滚滚。大公子的意思是,他实在无力再来操持作坊,所以准备找个人合作。二爷不妨回去考虑一下,如若有兴趣,咱们再谈。
对了,钱帛方面不需要担心,大公子已经和离狐徐家联手,如今只等您点头了。”
这是赤裸裸的收买!
可是郑祖行却无法拒绝。
二房的情况,他心知肚明。如若这作坊真的能到手,对二房各家无疑会有极大的补充。再加上弋阳卢氏的帮助,也许过个几十年,二房就能重新崛起,不再仰仗族人鼻息。
这是一个好机会,比之自己偷偷在一旁算计,明显是事半功倍。
“我那裴家侄女儿……”
“哦,她就是受我那小孙儿的托付,来知会一声。
裴家大老爷不日将从长安返还洛阳,所以我那小孙儿怕是要逗留些时日,才能回来。”
“鹅公子要回来祭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