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揣三本珍贵的汉魏碑帖,郑言庆离开了洛阳。
说起来,他如今可是乡下人,洛阳城中的喧嚣繁华并不能吸引他留恋,反倒是龙门山下的竹园,总让他难以割舍。午后的阳光很温暖,深秋的风,又带着些些凉意。他骑在青驴背上,悠悠然往竹园行去,只见田园之中,已呈现出萧条。
隋炀帝营建新洛城,开掘大运河,的确是一件好事。
但也不能否认,他很大程度上使得民力处于疲乏状态。大业初,河南尹治下差不多二十万户人家,近百万人口。可是才三年时间,一些地区的人口已出现不足。
在繁华的洛阳城中,当然不会发现这种状况。
可走出洛阳,看看那些开始荒芜的土地,就能感受到隋炀帝是在如何透支大隋朝的民力。
不能说他是一个坏人,只能说杨广属于那种极端理想化的君主。
这样的君主,往往会把一件利国利民的好事,变成劳民伤财的坏事。原因无他,他们太理想化,太过于自大。隋炀帝死前仍拍着自己的脖子说:大好头颅谁可取之?岂不正是这样的一种心态?
言庆在心里叹了口气,脚后跟轻轻一磕青驴的肚子,那青驴立刻加快了速度……
回到竹园时,三个老头子都在竹楼里休息。
昨天晚上是一整夜没有休息好,如今总算是安稳下来。
言庆把青驴交给毛旺,迈步往自己的住处走去。还没等他走进竹楼,就见毛小念走出来,身后还跟着四眼和细腰。
“少爷,窦公子在楼上等了你快一天了。”
“哦?”
“他好像情绪不算太好,来了之后就在楼上看书,中午吃饭也没有下来。”
言庆点点头,“好了,我知道了!”
说着,他蹲下身子,就见细腰和四眼开心的跑过来,一下子跃入了郑言庆的怀中。
“你帮着去准备一下晚饭,爷爷他们过一会可能就会醒了。”
毛小念应了一声,一路小跑的走了。
言庆抱着两头小獒走上竹楼,见窦奉节正在楼上发愣。虽然他手里捧着一卷书,可那书拿反了也不知道。呆呆的看着窗户外的竹子,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把小獒放在榻上,郑言庆走过去,一把将窦奉节手中的书抽了过来。
“啊,言庆你回来了!”
“发什么呆呢?”
窦奉节脸一红,连忙摇头说:“我哪有发呆?”
“书都拿反了,还说没有发呆……连小念都能看出你有心事,说吧,是什么事情?”
窦奉节一副纠结的模样,欲言又止。
这家伙总是如此,越是逼他的话,他就越是说不出话来。
所以郑言庆也不催促,把书本放回书架。然后又从门后搬出来茶炉和茶釜,把茶碾子摆在正中间,取出茶叶,很认真的碾磨起来。就好像窦奉节,根本不在屋里。
“奉节,下楼把水端上来,还有竹炭。”
“哦!”
窦奉节如像是一个听话的孩子,站起身就往楼下走。走了两步,他又转回来,把一封信递给了郑言庆,“叔祖让我把这封信交给你。”
“谁的信?”
“我不清楚……”
郑言庆放下茶碾子,接过了书信。目光扫了一眼,信封上空白,没有任何字迹。
拆开信封,抖开了信瓤。
郑言庆不看不要紧,一看却不由得身子一抖。
信上的字迹,实在太熟悉了,正是出自李基的手笔。自从李基走了之后,就没有和言庆联系过。言庆也只打听到李基去了夏州,但具体是什么地方却不清楚。
“言庆吾徒……”
一如既往的字迹苍劲,郑言庆认真的看着书信。窦奉节从留下拎着一袋竹炭和一桶龙门山的泉水走上来。他也不说话,默默的用火折子把茶炉点燃,而后往茶釜中注入清水。把茶碾子拉到他的跟前,轻轻的碾茶,没有打搅郑言庆看信。
三年了,他对煎茶的过程,熟记于心。
郑言庆看罢书信,长长的出了一口气。信中的内容主要是询问他的学业,同时告诉他,已经为他选好了老师。而这个老师的人选,则让郑言庆感到万分惊讶。
长孙晟?
李基竟然能请出长孙晟来做他的老师?这能量……未免也太大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