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叹号

黄赫说:“不急,顺便打听个人。”女经理这才注意到杨依的工作牌,她慢慢收敛了笑容,问什么事。黄赫很机灵,掏出相关证件交给小年轻,让对方去办业务。随后对女经理说:“咱各有各的业务,要不找个地方坐坐?”“我这儿还有事呢。”女人推辞道。“干脆上车聊聊吧,放心吧,不为难你。”黄赫说着就打开了车门。女人见杨依含笑相让,就站在车门前,纳闷道:“打听谁啊?”“你们公司的王晶莹。”杨依说着,搭手把女人拉到了后座上。“啊,打听王总干什么?”女人警觉起来。“是这么回事。我们中心给王晶莹对象免费做心理疏导,要全面了解他的家庭情况,这不就找到这儿来了。”

“这哪成!出来进去都是人,你这不是给我找难堪吗?”女人说着就要下车。

黄赫赶紧拽住她,笑道:“不是叫你说她坏话,就简单了解情况,比如性格、工作作风,都行。”

“你们怎么不问她本人?”“咱这免费上门服务,人家有点不待见。”“不待见你们还服务?”

“不怕你笑话,服务免费,但多一个成功案例,对我们评职称有好处。”黄赫说着,掏出来二百块钱塞给女人。

“这……”女人尴尬地笑了笑,把钱攥在手里,没好意思直接装进口袋,“王总工作作风?那没的说,雷厉风行的女强人。”

“详细点。比如急躁还是沉稳?霸道还是亲民?”杨依问。女人想了想,笑着说:“你说的那些都不一定。其实王总最大的特点是她的外号,背后大家都叫她‘叹号姐’。”

“‘叹号姐’?”杨依很好奇。

“就是说,她说话语气重,不管是微信群布置工作,还是她本人的开会稿子,反正她每句话都是叹号。”

“这倒是个有趣的习惯。”杨依其实碰到过这种人,她知道有的人句句用叹号表达,纯属习惯。有的人性格温和,也会有这习惯。非要细究的话,也能把它往强迫症上靠拢。但还有一种情况,就是人非常强势,特别自我,或者喜欢支使别人,不尊重人。

“这么说,她很强势?”

“强势才有领导力嘛。王总的口语表达也一贯语气强烈,简洁明了。”女人说完看了看表,说自己确实有事,不能再聊了。她见黄赫没再拦她,才下车离开。

“当着她面,你们千万别叫她叹号姐!我可不想惹麻烦!”女人走出数步,又回头补充。

过了一会儿,小年轻办完业务出来,把证件还给了黄赫。黄赫去交了钱,再回到车上。杨依说:“这些侧面信息,加上跟张海涛的接触,我能确定的是,张海涛长期宅在家,脱离社会,执着于所谓的梦想,家庭位置卑微低下,毫无尊严,心理极度压抑,甚至发生了严重扭曲。”

黄赫皱着眉叼起烟,没说话。“那些变态视频是他保持心理平衡的最重要途径,对他来说是依赖,更是发泄。记得吗?那些视频的被虐对象全是女人!”

“照这么说,除了他自己的原因,他老婆也欺负他?”“嗯。王晶莹是典型控制型人格。她表面看着坚强独立,其实内心软弱,情绪化严重,脾气大,无力理解或无力接受拒绝,而且极可能非常自恋,不懂得欣赏、赞美别人。以张海涛的个人情况,你能想象,他这十年是个什么生活状态,会被王晶莹打击成什么样。”

“能想象,但不完全理解。”“这么说吧,要是没有张海涛对王晶莹暴力控制情绪的稀释,那么,王晶莹单位的员工能感受到的日常压力,会更大。”“情绪稀释那么有效吗?”“当然!那些视频的被虐对象,可全是女人。”

“明白了!张海涛的压抑情绪无处发泄时,心理上会把视频里被虐的女人当成王晶莹?”

“是的。心理投射!”“可是,他们为何不离婚?”黄赫不解。“互相寄生。”杨依凝神想了想说。“互相寄生?”

“也就是互相依赖。要不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这是一对奇葩。表面上,也就是物质上是张海涛依赖王晶莹生活,因为他所谓的文学梦想过于执着;心理上,是王晶莹依赖对张海涛的控制欲,两人彼此依赖。而且张海涛十年来毫无成就的宅男生活,更高强度助长了王晶莹的控制欲。王晶莹的控制型人格,已远远超出了正常水平,甚至可以说,她比张海涛病得更厉害。”

“她病得更厉害?”“是的!任何一种精神特质往极限靠近,都是死局。不管它是执着、忍耐、善良、勇敢、懦弱、控制……”“这道理我懂。所谓福祸相依,物极必反。可事实上已经十年了,张海涛并未崩溃。这情况还能持续多久?”“那要看他的心理临界点。”“临界点?”“就好比压死骆驼的倒数第二根稻草。”

“有道理。最后一根稻草是什么,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倒数第二根。那会是什么呢?”

“也许没有那根稻草,一切平衡持续,相安无事。”“有!怎么可能没有?”黄赫意识到自己口气过于肯定,他心想:既然小丑选择了张海涛,那就一定有潜藏的重大危机。

“怕的就是这点!”杨依没听出黄赫的言外之意,叹道,“张海涛一旦崩溃,极可能死人!”

“自杀?”

“不,比自杀更大的可能是杀人。”黄赫心头打了个冷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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