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铁柱从刘兵打来的电话里得知了张启发跳楼的消息,半天默然无语,直到刘兵赶回局里,他都没去审问李氏兄弟。
刘兵见赵铁柱精神状况太差,悉心安慰了几句,才去审问李氏兄弟。
李铭详细陈述了当晚发生的一切,从张启发给打电话,到张启发赶到公司给他看警方调查资料,要求他们做伪证。
交代完,他把那个被踩坏的窃听器交给了刘兵,说上面记录着当晚发生的一切,请求局里对窃听器技术修复,以证清白。
顾长山听到张启发自杀的消息,扁桃体瞬间肿了。
“刚刚确定的重大犯罪嫌疑人就这么死了,怎么跟上边交代?会简直白开了!一堆窝囊废!”想到这儿,他狠狠地用拳头捶了一下桌子。
“哎!”他叹了口气,又想,“畏罪自杀!好歹也能跟上级交代过去吧!可万一不是呢?”想到这儿,他赶紧打电话,叫刘兵仔细核实。
李氏兄弟今晚回不去了。他们被分开关在两间办公室里,说是需要进一步问询。局里也不能拘留他们。有什么证据拘留报案人?但他们嫌疑人的身份,肯定还是在的。
在被分开关进办公室之前,李铭、李亮仔细回忆着刚才发生的事。他俩都暗自庆幸,幸好有那么个不知哪儿来的窃听器,录下来张启发要求做伪证的内容,刚好可以用来给自己做证。他们商量统一了口径,到时,李铭会说窃听器是自己公司的产品,平时就放在身上。这听起来合情合理。
这样做,总比被怀疑跟张启发的死有关要好得多吧!
接下来所有人的焦点都集中在了技侦科。顾长山在办公室里也坐不住了,直接去了技侦科,抽着烟,在走廊上不停地走来走去。
痕检那边很顺利,现场房间内的主要痕迹,有张启发、李铭、李亮的,还有之前的访客留下的。案发时,十六楼走廊摄像头证明,没有第四个人再出入过张启发等三人的房间。房间内有争斗的痕迹,一切都跟李铭、李亮的陈述一样。
修复窃听器根本不难,很快就弄好了。
技术人员发现窃听器里装着一张很小的电话卡,如果不修复,直接找个差不多型号的新窃听器,把那张小电话卡插进去,也能立刻播放声音。
这种窃听原理其实很简单,它里面的小电话卡里,储存着一个主机电话,需要窃听时,只需用主机电话拨通这张小电话卡,就能录音了,甚至还能定位。
技术人员取出小电话卡,放进电话里点开通话栏,果然,里面存着一个主机电话。技术人员把电话回拨过去,可惜,对方关机了。
技术人员记下主机号码,找到李铭问:“你不是说窃听器是你的吗?主机号码怎么关机了?”
李铭瞬间冒出一头冷汗,稍一犹豫,只好硬着头皮继续圆谎:“那应该是……我那个主机电话没电了!在办公室呢,回去后充好电,明天给你送过来!”
说完李铭擦了擦汗,暗道好险!
他实在没想到,这玩意儿竟然还连着个主机电话,先把这一关过了再说。明天哪怕说主机电话丢了,警方爱咋样咋样吧!
技术人员点点头,也没在意,把录音送到了大会议室。
会议室里,包括赵铁柱在内,其他人员迅速到位,顾局长亲自点开了那段录音。
秦向阳坐在下面,听着录音,心里也是久久地不能平静。他怎么也没想到,张启发不但要挟别人做伪证,最后竟跳楼自杀。
录音时间跨度很长,徐徐地播放着。前面一大段内容,是张启发要求李氏兄弟帮着做伪证的,重点是最后的内容:
“你搜!妈的!我把话撂这儿,今天你要从我身上搜出窃听器,我,我直接从这十六楼跳下去!”这是李铭的声音。
“操!这是什么!”录音最后一句是张启发说的。
接着是窃听器被摔在地上的脆响,一阵噪音之后,窃听器被张启发踩碎了,后面再发生什么,就什么都听不到了。
“这难道还不够吗?”顾局长听得脸都白了:“犯罪嫌疑人跑去要挟别人做伪证,要挟不成后,得知一切被录了音,只好畏罪自杀!”
会议厅里没人说话,情况太明显了。
“都是你做的好事!等着处分吧!”顾长山狠狠瞪了赵铁柱一眼。
大家都明白顾长山的意思,要不是赵铁柱违纪,把调查资料传给张启发看,张启发就不可能去找李氏兄弟做伪证。
顾局长连放了两遍录音之后,天都快亮了。
他望着沉默的手下,用释然的语气说:“好在那个李铭机灵,随身带着个窃听器,把一切都录了下来!现有证据已充分证明,张启发得知所有证据都指向他之后,面对完整的证据链,胁迫他人做伪证,目的没有达到,彻底崩溃,畏罪自杀!他的畏罪自杀,在动机上,使得之前的证据链更加完整!一个坦荡的、光明磊落的人需要伪证吗?”
顾局长用力做了个手势:“不需要!企图用伪证逃脱法律制裁,胁迫不成就畏罪自杀?耻辱!”顾局长越想越气,连说了三遍“耻辱”。
录音放完第一遍的时候,秦向阳心里还是一片凌乱,有一种莫名的挫败感。当顾局长播放第二遍时,他慢慢恢复平静,掏出手机,把录音录了下来。听完第二遍,他又调出自己的录音,小声地快进到某处,反复地听着。
他听的是张启发说的一句话:“你千方百计,搞出证据害我!千算万算,没算过自己的计划,有个天然的漏洞吧?时间!我们有共同的时间!我有不在场证据!”
“时间……不在场证据……”秦向阳反复听着录音,小声地重复着,直到眼前一亮:这不正是自己之前那个最大的疑问吗?
他想起来之前开完会后自己的那个假设——他把自己假设成凶手,往下想,“现在我见到了金一鸣,我把他弄到树林里,我逼他约张启发过来,逼他约李铭、李亮过来,然后我杀了金一鸣,想方设法嫁祸给张启发,嗯,这些我办得到。可是,我为什么要约李铭、李亮过来呢?而且约的还不是一个地方。我打的所有电话,都是借金一鸣来完成。为什么金一鸣一个电话就能把人约出来?嗯,这一点张若晴之死的档案里已经有答案了。我还逼着金一鸣让李铭兄弟在那儿等半小时,让张启发在那儿等二十分钟,我他妈到底想干什么?我他妈到底想干什么?我难道就是为了给张启发留下这个天然的漏洞?”
想到这儿,秦向阳感觉自己的逻辑有些错位。
毕竟一切都是建立在假设之上,他还没有任何实实在在的东西去验证自己的假设。
他又想:“可是张启发不正是在验证我的假设吗?而且是拿命验证!这个世界上,恐怕除了张启发一直说自己不是凶手,也只有我假设过他不是凶手了。可惜张启发利用那个漏洞时,非常愚蠢,威胁李铭、李亮不成,把命搭上了。
“我还逼着金一鸣让李铭兄弟在那儿等半小时,让张启发在那儿等二十分钟,为什么?”秦向阳继续把自己设想成凶手,大胆地想,“为什么李氏兄弟等的时间,比张启发的长出十分钟?这真的是张启发嘴里所谓的“漏洞”?可是漏洞根本解释不了这个疑问!除非那不是漏洞!是故意!
“也就是说,张启发之死,相当于张启发用反证法去验证那个无法解释的关于时间的疑点,唯一合理的解释,是故意!
“难道凶手这么做,就是为了让张启发自以为是地发现‘漏洞’,然后要挟别人帮他做不在场证明,同时凶手算准了李铭、李亮作为公司副总,前途无限,不可能冒险做伪证,进而逼得张启发自杀?如果是这样,那么凶手的目的,根本不是金一鸣,而是张启发!
“可是他为什么要绕这么大的圈子呢?这样一来,在警方的认知里,金一鸣是被张启发杀死的,然后张启发自杀了,凶手是安全的!”
想到这里,秦向阳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要是这样,那么李铭身上的窃听器,应该也是凶手找机会放入的。
凶手为什么要这么做?
对,窃听器把一切都录了下来,张启发做伪证失败,自杀。
窃听器是张启发自杀的证据,一切已有定论,就等着按程序移交检察院了。
窃听器就是凶手的护身符,真凶现在无比安全!
当然,这一切都是假设。
可是只有假设,才能解释金一鸣被杀案的疑点。
对于那些疑点,是否除了这个假设之外,还有其他合理的解释,至少到目前,秦向阳想不出来。
如果假设为真,那么就只剩下最后一个疑问:凶手杀死金一鸣,嫁祸张启发,逼张启发自杀的动机是什么?
真正的凶手,一定熟悉张素娟的档案,或者没看过档案,但特别了解张素娟当年的事,所以才会通过金一鸣,把那几个相关人约到一块儿。
可是那个案子当年社会影响巨大,知道详情的人多了去了。
琢磨到这里,秦向阳隐约觉得哪里有不对的地方,却又不知道哪里不对。
秦向阳从思考里回过神来的时候,会议室里除了他早就空无一人了。
李铭和李亮的嫌疑被解除了,两个人虽然很疲惫,但看起来非常轻松。
天马上要亮了,李铭想回自己办公室睡一觉。
这时李亮偷偷走到李铭身边说:“哥,我才发现,我身上竟也有一个窃听器!”
(/41021/41021517/2855691.html)
。